那裡養着一隻人頭烏龜。
腫脹泡發的人頭從烏龜殼裡鑽出來，滑動四肢往池底扒，泥沙晃動，污濁之間它隔着黑綠的水草同關洵兩人張口一笑。海鮮池外貼着一張紙，白紙黑字寫着：非賣品！僅限觀賞！
褚蓁曾經在報紙上見過這位有名的聯邦上将，她原以為會在紀筠的介紹下見到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不曾想竟然以這種方式親眼見到真人。
“老了，人糊塗了。他沒能夠突破幻境設置的心魔，那就隻能靠我們找到突破口。”
關洵對着池裡的景象發表完感言後，轉身觀察起仍在喂魚的女店員。
“你知道遲彧的心魔是什麼嗎？”
話是在問褚蓁，褚蓁看着關洵挺拔的背影，沒接話，她連人都是第一次見，誰知道人家的心魔是什麼。
“真是巧了，在加南任職時，剛好和州長胡陽曜認識，說起來，胡州長和遲彧還是舊交。”
褚蓁不懂關洵叽裡咕噜自己站在那說什麼，但也猜得出他有辦法解決這裡的難題，索性再次探尋起那一絲清香的來源。
說不上為什麼，她不想紀筠也在一個破水池裡遊來遊去...
“歡迎光臨，哎喲，蕭老闆，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進來！”
聽到門外聲響的女店員火速放下了手裡的“魚食”，匆匆走到門口去招待光臨的顧客。
“蕭姐，怎麼還親自來了，你派人過來拿貨就行了，保證都是頂尖新鮮的！”
女店員給那位顧客倒了杯熱茶，谄媚地朝着蕭長雲笑。
褚蓁被這一插曲打斷了她分散的精神力，她回頭看見坐在紅木桌邊的女人覺得很是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麻煩你了，這次來是看看我養着這龜如何了？”
聽到人這麼問，那女店員立刻露出讨好的笑：“一切都好，什麼都好着呢，要不是您把它放我們店裡，我們生意哪有這麼好！這會剛喂完飯，姐，我帶你過去看看！”
說罷，蕭長雲拿着手絹的手捂着嘴巴嬌笑，魚尾左右搖擺這，那是她感到興奮的标志。
“好，麻煩你了。”
女店員帶着她走到巨大的海鮮池旁，她們和關洵褚蓁擦肩而過。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那女人經過她的時候，褚蓁總覺得女人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仿佛能夠看見她和關洵一般。
“幻境之中的東西絕對看不見我們？隻要我們不放出精神體？”
她是想要有人能夠解答疑惑，沒想到關洵直接來了一句：“說曹操曹操到。”
褚蓁聽了他的話，偏頭看着正興緻勃勃觀賞魚池的女人，面色古怪地想：她叫胡陽曜？
及腰的烏黑長發，白色裙子，白皙細膩的手臂，這是那位在海鮮餐館彈琴的女人！褚蓁忽然恍然大悟，她回頭想要告訴關洵，關洵卻突然不見蹤影。
“關洵？關先生？紀筱她舅舅？紀筠舅舅？人呢？！”
她四處張望了一周，竟連個人影也不見，人就這麼在她身邊消失了，無聲無息。
“養得很好，謝謝你們”，彈琴的女人還在和店員交談着，那位姓蕭的女人妝容精緻，面色溫柔，一副書香小姐的打扮，倒是一點也聯想不到她是一位海鮮餐館老闆。
關洵不見，褚蓁慌了一瞬，随後她很快再次捕捉到交談中的蕭長雲投射過來的眼神。雖然隻是一瞬間，很微妙的打量，但她還是精準地捕捉到了，甚至可以說是和那女人對視上了。
她的心終于忍不住跳動起來，如果這個女人真的可以看見她，她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想到海鮮餐館裡的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氣。
關洵不在，但以他的能力她相信他暫時不會出問題，當務之急是她盡快找到紀筠。
遲彧上将會出現在這，紀筠應當也不會遠離這一塊地方，這可是他尊重敬仰的老師，他會不顧自己身體狀況不聽她的勸阻使用精神力，導緻自己狂化，很可能是為了救遲彧。
唉，他就是個笨蛋。
褚蓁歎了口氣，随後提起十二分精神，踏出這家生鮮批發店。她出門以後就折了方向，躲在這家店的左邊一條小道裡。
街上忽然多了很多人，來來往往的都是虛假幻境。
她剛在牆角蹲下，果不其然那個女人立馬出了門四處張望。女人臉上還帶着笑，她的眼神掃射到褚蓁這邊時，褚蓁迅速收回了自己偏出牆的腦袋。
這個女人，果然可以看得見她！
等到那女人前腳離開生鮮批發店，褚蓁後腳就跑了回去，直奔生鮮店的後門。
有一絲紀筠的氣息從這扇門後傳出來，她感知到了。
門後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中間挖了一個死水的池塘，墨綠色的水倒映着褚蓁的身影，她伸出指尖觸碰到水面，一層漣漪泛起。
不在這水裡，她肯定，但這裡卻總有一絲紀筠的氣息，若有若無，像羽毛尖尖在她的心口滑動，讓她抓心撓肝。
除了死水池塘之外，這後院蒼蠅漫天飛，泥土裡滿是腐爛生蛆的生鮮屍塊，惡臭沖天，褚蓁想要離開，但放不下那一點找到的線索。
她在這後院四處走着，細細翻看了每一處，每個黑色垃圾大桶都被她一一打開看了一遍，直到她栅欄旁有所發現。褚蓁蹲在下水道井蓋前觀察，上面長滿了雜草，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水流潺潺，她聽到水聲在井蓋下流過的聲音，一點點涼風從裡面飄出來。褚蓁低頭湊近井蓋輕嗅，想象的難聞氣味并沒有襲來，濕潤的涼空氣鑽進她的鼻孔。
她伸手打開去扒開張在井蓋上的藤曼，使勁将井蓋挪開，卻發現井蓋厚重不已。
就在她一籌莫展時，反鎖的後門門把被擰動了起來。
“奇怪，我明明沒上鎖啊，怎麼會打不開？蕭姐，您别急，我馬上給你打開。”
是那個女店員的聲音。
“嗯，我不急，反正東西...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