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點頭,其實睡了兩天,她現在一點也不困。所以在目送他上樓的背影消失以後,她獨自一人再次散步散到水果湖旁邊消食。
這次月亮比上次圓了許多,猶抱琵琶半遮面地在幾層薄薄的烏雲後。月亮這會在天上,也在湖面上,四周每一片青草葉上都被蒙上了輕柔的光輝。
沉靜的空間能讓她心安,也許她需要好好思考接下來的人生規劃。
原本以為從梨花聖所畢業後,就能按照她從前的預期到邊境地帶看山看水看異種怪物,不需要日複一日地過着重複的生活,不需要學習看其他人的臉色。
其他人不都是想要逃離原生家庭嘛,她家就自己,從小在克裡亞長大,這座繁華的城市就是她的“原生家庭”,她還挺渴求遠離這裡的,也不是說克裡亞不好,而是這裡太熟悉了。
隻有在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自由才真正屬于她。
現在由于她的一念之差和害怕聯邦的手段而簽下了合約,以紀筠的身份地位,她好像要被永遠困在這裡了。
況且,和紀筠結合以後,她就已經被捆綁在他身邊了。該死,當時她怎麼就親了上去呢?
不過,人們都說要知足常樂,她現在沒走出克裡亞也見到了異種,還體驗了一把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幻境束縛,從前拮據的卡裡有了數不清的錢,她什麼也不用擔憂了。
其實也可以,那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下去吧。
紀筠可以稱得上是高富帥了吧?
想到紀筠的模樣,褚蓁垂下頭偷笑。風吹起來了,有點涼,她照例忘記帶件外套出門,出門散步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她站起身回了家。
電視機裡的熱血漫被換成了居家頻道,鏡頭正展示着怎麼用簡單的食材制作最好吃的可樂雞翅,而紀筠穿着柔軟的灰色短袖交叉着雙腿坐在單人沙發上,看電視看得很認真。
他的碎短發還是濕漉漉的,眼睛盯着電視畫面,安靜的樣子和平時生人勿近、寡言的形象大相徑庭,看起來就是一個乖巧的小男孩。
客廳大燈被關掉,隻有電視略微刺眼的白光,褚蓁打開門進來就看到紀筠的背影:一個挺拔的黑色輪廓。
她挺驚訝,以為紀筠洗漱完後會睡下,沒想到還在這看做飯頻道。聽到開門聲的紀筠,扭過頭對着她悠悠道:“回來了?”
“嗯,還沒休息嗎?”
對方點頭:“我看你不在,猜你應該是出門了,所以在這裡等你。”
等她嗎?
“嗯。”
她走近,坐在他的身邊,聞到空氣中潮濕的水汽。
忽然之間,兩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紀筠起身,将電視關上,然後放了一張黑膠到唱片機中。舒緩憂郁,哼着曲調的女聲,讓這個夜晚治愈,她也學着紀筠将腿盤上沙發,感受着安靜溫暖舒服的音樂氛圍。
紀筠放完唱片回來時順勢坐在了她的身邊,兩人的距離一下拉的更近,可能因為看不清對方?她現在的内心并不緊張。
“會不會有點黑?你介意放點歌聽嗎?”
“不會,不介意的。曲子很浪漫。”
她聽到一聲很輕的笑,腦海裡不自覺浮現紀筠嘴角上揚的模樣。後來,兩人都沒再說話,安靜地聽着這一張黑膠從頭放到快結尾,她也在音樂安靜的間隙之中感受着身邊人平緩的呼吸聲。
紀筠睡着了。身體漸漸向她滑倒,褚蓁索性攬過他的頭讓他靠在肩上。
是有點重,所以她決定隻讓他靠到最後一首曲子結束,到時候再搖醒他,讓他回房間睡覺。
空調被她往上調了兩度,為了防止紀筠感冒,這個季節感冒了是很難好的。
最後一曲末了,她擡起肩膀,拍了拍紀筠的腦袋,對方皺起眉頭,居然看起來有些憤怒。
褚蓁看他還是睡着的狀态,于是力道大了些去拍他的背,對方唰地一下坐起身,面上的愠怒加重了幾分,咬着腮幫子,眼神迷蒙地看着她。
“什麼事?”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語氣冷冰冰的。
褚蓁摸着後頸思考,想不到紀筠會有起床氣這種東西,哈哈笑出了聲,覺得他還挺軟萌:“回房間睡,在這裡會感冒。”
她的聲音跟清醒劑一樣,原本迷糊的紀筠一下子回過神來,回想自己剛剛的語氣愧疚湧上心頭。
“抱歉,我...”
“沒關系,快上去吧,頭發還沒幹,記得先吹吹再睡”,她指了指紀筠半幹的短發。
“嗯,你也早點休息。”
說着,紀筠有點身形不穩站起來準備去關掉唱片機,誰知褚蓁也想着要去關,兩人一人準備往左邊走,一個準備往右邊繞。
于是,褚蓁嘭一下撞進了紀筠的懷裡,撞得她鼻子生疼。
“!怎麼樣,沒事吧,抱歉,我沒注意。”
紀筠着急地彎起腰查看她的鼻子,扒開褚蓁捂着鼻尖的手,捧起褚蓁的臉,借着哨兵的感知力在黑暗中看清了她泛紅的鼻尖,還有泛着淚光的一雙眼睛。
“沒關系。”
褚蓁的聲音放得很輕,輕得讓他覺得有些虛無缥缈。結束了的樂曲再次從頭放起,又是那首舒緩浪漫的曲子。
适應了黑暗後,她可以看見紀筠的表情,擡頭就跌進他的眼睛裡,這樣近的距離,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和綴着星星一樣。
“啵。”
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兩個人皆是一愣。
熱氣騰地一下上來了,褚蓁紅着臉啊了一聲,慌亂地伸手去擦紀筠的唇,她也不清楚自己怎麼就沒忍住上去啄了一下。
她真不是故意的!
比起她的驚慌失措,紀筠就鎮定多了,被吃了豆腐的他雖然驚愣了一秒,但他很快握住褚蓁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溫熱的掌心扶上她的後腦,紀筠靠近她,鼻尖對着鼻尖,她又嗅到了那股淡淡的暖香,這次不再若有若無,而且頗有沖擊性地将她包裹起來。
明明沒有喝酒,她卻覺得腦子開始暈乎乎的,熱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可以嗎?”
可以什麼?她的眼睛多出一層水霧。
看她沒什麼反應,紀筠喉結上下滑動,接着就松開了對她的禁锢。
他護在後腦勺的手順勢擡起摸了摸她炸毛的頭發。
原本低啞的音調變得清明,褚蓁聽見他含笑對她說:“好了,我來關,你上樓休息吧。”
然後,他拿起褚蓁的手給她眼睛捂上,自己去把客廳的燈打開了。
“慢慢把手拿開吧,适應了光線再上樓,注意腳下樓梯。”
細碎的燈光從指縫中照入,她眨巴眨巴眼睛,乖巧等待眼睛适應亮堂堂的客廳。
紀筠走到唱片機前關掉音樂,剛剛暧昧旖旎的氛圍沉澱下來,隻剩下尴尬。
褚蓁單方面的尴尬。
她後知後覺明白了紀筠剛剛說的可以嗎是什麼意思,原本褪去的酡紅轉移到了耳尖。
也不等紀筠再說什麼,她捂臉低着頭噔噔噔地上樓,把房門一關,坐在地毯上不斷回味着紀筠的那句“可以嗎?”
可以啊!怎麼不可以!
“啪”,等褚蓁進了房間,紀筠才彎着眉眼把燈關了。
他覺得褚蓁和她那隻五彩的精神體很像,好像是叫栗子吧?
一樣的可愛^-^ 。
不過,可愛這個詞隻在他心裡維持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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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到來不過一睜眼一閉眼的瞬間,褚蓁難得起了個大早,她準備自己動手給把早飯做了。
“早。”
她人剛進廚房,就和紀筠碰了個面。
對方正在将兩份早餐擺盤,見她進來,好看的眼睛微彎,對着她促狹一笑。
窗外的日影融融,他穿着咖色的水母印花圍裙,宛如春光一般明媚。
褚蓁看着他的臉感覺有把大錘在她的心裡錘了一下,某處坍塌而下,凹陷了一大塊區域。
“早啊,辛苦你做早飯。”
“嗯,那期待你能光盤行動。”
“當然。”
她端着自己的早飯和紅棗豆漿在餐桌坐下,盤算着自己待會要如何乘公交到梨花,這裡環境是很好,但是自己沒有車的話隻能搭乘公交,因為離聖所真的挺遠的。
“今天有什麼安排?”
“我嗎?準備回學校一趟。”
“我和你一塊。”
“不用了,你最近應該很忙,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我自己過去就好”,她知曉紀筠很小就到高塔了,遲彧一直帶着他長大,說是半個父親也不過為,遲彧去世,他心裡肯定不好受。聯邦的上将去了一趟紀家就沒了,紀家怎麼着也要受調查一番,高層的人應該讓他很有壓力。
然而紀筠頂着眼底的烏青對她說:“是我剛好過去找簡校長處理事情,你不用有壓力。”
原來如此,他這樣說,她也就答應了下來。
學校的門卡還在她這,她當時要到回音室注銷的,在簽了合約以後簡文成給她轉成了校友卡,說是有她這麼優秀的學生是梨花的驕傲,讓她随時回學校和他唠唠嗑。看破不說破,這老頭看重的不是她,是她頂着的頭銜和紀家的背景而已。
但校友卡确實方便她進出學校。
她原本想着自己默默進學校,然後到老圖書館查完資料就離開,主打一個幹脆利落,她才不要和簡文成那個皮笑肉不笑的老頭聊天。
結果,天知道簡文成是個十成十的現眼包,在校門前拉了巨大的橫幅,上面寫的一句話,讓她和紀筠把臉都丢光了。
禮花飄了兩人一頭,偏偏這老頭把他倆請到接待室後,還樂呵呵地問她:“蓁蓁啊?滿意不?氣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