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殿下在邊鎮這麼多年,婚事都耽誤了去,像他這個年紀,他老娘都催着娶妻了,二殿下身邊卻連個伺候的都沒有……
不過彭城的事處理完,應該便能回洛陽了,到時候少不得提幾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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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璠下了山,便乳娘說了虞家那邊帶來的消息,虞家派來的人已經到了彭城,舅父将那些人接進了宅中。
幾人收拾後便和師太告别,回到彭城。
馬車從城門駛入,戰亂剛剛平息,街上沒多少人,時不時倒是能看到士兵在路上巡邏。
槿兒看了看街上的情形,猶豫問道:“姑娘要不還是先回岑家一趟?”
岑璠本在閉目養神,聞言緩緩睜眼,隻想了須臾便道:“不用。”
岑家曾是彭城最大的富戶,後來外祖父丢了官位,便沒落了。
或許是知道自己的兩個親兒子是什麼德行,外祖父死前竟将剩餘不多的一半家财給了她,将在身邊伺候的老仆都撥到她的院子,幾位老管家起了誓,絕不讓兩家瓜分她的那份家财。
可就算如此,她那兩位舅舅還是不老實,敗光了手裡的銀子後,便時常在她的院裡橫生事端,好在幾位管事忠心耿耿,她又常幫兩家彌補虧空,沒有将兩家逼的狗急跳牆,這些年還算安穩。
她該祭拜的都祭拜了,該交代的也都和管家交代了,沒什麼可挂念的。
岑璠看了眼地上那口大箱子,道:“乳娘去把那些人叫出來吧。”
馬車便這麼停在了岑家所在街巷的角落,乳娘将一錠銀子揣在袖中,進了岑家的門,不一會兒便見幾輛馬車從後院駛出。
乳娘領着幾輛馬車,來到岑璠面前,“姑娘,人都出來了。”
岑璠下了岑家的馬車,微微颔首。
為首的車夫瞧了一眼,暗道這外室生的女兒真是一副好相貌,見三個人的行李隻有兩個不大的箱子和三個細軟,回頭笑着臉确認道:“姑娘沒有什麼要搬的了吧?”
岑璠鑽進馬車,漠然道:“走吧。”
車夫撇了下嘴,拽了缰繩,聲音拖拖拉拉地向後面跟着的人下了聲令,“走喽。”
話音剛落,後面便傳來一陣叫喊,“慢着!都别給我走!”
車夫愣了愣,回頭隻見那岑家二少爺岑祝追了上來,臉上的贅肉每跑一步都好像要掉下來一樣。
岑祝站在馬車前,彎着腰喘氣,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馬車,“讓她給我下來!”
車夫一時無措,回頭看了看,“這…”
“這什麼這!”岑祝不耐煩地喊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你們随便帶走她,可有問過我的意見?”
車夫徹底呆住,腦子中一團漿糊。
乳娘卻扯開了車簾,朝前擺了擺手,“可别聽這個傻子說,咱們快走!”
岑祝這下徹底不願意了,眼見路上有不少人側目,連忙哭喊起來,“大家快來看啊!岑家大姑娘忘恩負義,我父當年好心收留,給我二人定下婚約,如今她飛黃騰達,卻置我們全家于不顧,一走了之,還有沒有天理啊…”
槿兒實在聽不下去,掀開簾大罵,“放屁的婚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樣!當年是老太爺說要将姑娘接回來,管大老爺屁事,這些年你們賭錢輸的銀兩,哪一次不是我們姑娘添的!”
岑祝倒是沒有惱怒,見周圍人越聚越多,議論陣陣,幹脆盤腿坐在人群中間,哭喊的愈發兇狠起來,“我不管,要麼人留下,要麼把岑家給的錢還回來!”
岑璠坐在馬車裡,隻覺得吵鬧,閉眼不去聽外面的吵鬧,“走吧。”
車夫瞧着前面聚集的人群,沒有動,重重歎了一聲,想到馬車裡的人隻是外室之出,惹了麻煩,竟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剛才那點收了錢的客氣便蕩然無存,隻擺弄着缰繩等看好戲。
乳娘眼見沒了法子、急得直跺腳。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陣勒令聲,壓下了嘈雜議論。
一男子穿着軍服,從人群中闊步而來,似是常年在軍中,身材挺闊,說話也帶有幾分難掩的威嚴。
男子走到岑祝身後,唇一提,拎起岑祝的後領,将他提了起來,“我倒要看看,是何人不遵禁令,在這兒尋釁滋事。”
岑祝被勒住喉嚨,被迫站起來,微微回頭,在看清那張臉後,渾身一哆嗦,眼睛瞪的渾圓。
面前此人他認得,那是武川鎮的副鎮将,楊大将軍的義子,楊知聿。
“将軍饒命,小民沒有尋釁滋事。”他指了指馬車,咧開嘴一笑,“隻是同未婚妻子有些家事要商量…”
楊知聿隻一笑,又将他的領子狠狠拽了一下,問聲不寒而栗,“是嗎?”
岑祝連連點頭,“千真萬确!”
楊知聿望向那輛馬車,喊道:“那勞煩姑娘出來一趟吧。”
岑璠聞言,掀開車簾走下車,向楊知聿行了一禮,對上那劍眉星目,不知為何,竟覺得那人在朝她笑。
岑祝見到她,整個眼睛都亮了,指了指自己,“表妹,好皎皎,救救我。”
岑璠沒看他,也未多解釋,隻否認道:“将軍明鑒,小女并沒有什麼婚約。”
周圍議論四起,岑祝手足無措,開始胡攪蠻纏,“皎皎,你說什麼呢?!”
楊知聿單臂拽緊了些,勒的岑祝喘不過氣。
“這位公子口口聲聲說什麼婚約,空口無憑啊…”
岑祝不以為然,大口呼吸,雙手比劃着,擠出幾個字,“她吃我們家的,用我們家的,那肯定是…”
未等他說完,楊知聿便打斷了他的話,“肯定是?”
“彭城餘孽未清,公子卻在這裡聚集民衆,本将倒覺得公子肯定是居心叵測。”
人群一時躁動不安,又有一隊士兵擠進人群,大喊着讓人群都散開,士兵中間圍着的人乘于馬上,比那教訓岑家二公子的将軍還要威風。
不少人聽到後便離開了,也有人繼續觀望。
岑祝還在不停的解釋,沒怎麼注意到周圍的動靜。
楊知聿卻是轉頭,待看到馬背上的人,皺了一下眉,放開岑祝的領子,讓開道行禮。
岑璠正對着來人,看了個清楚,目光不由随之而動。
比起前幾日,他身上少了幾分風塵仆仆,英挺的五官愈顯貴氣,深邃的眸似有一瞬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