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才放置好的東西散落了一地,一隻玉笛被摔了個粉碎。
槿兒眼睛已經紅了一片,用袖子抹了兩把眼淚,道:“這可是咱們老太爺送給姑娘的笛子….”
她外祖父還在世時喜歡吹笛,她常陪在身邊,便時常讨教。
那時在岑家,她唯一親近的也隻有外祖父。
那隻笛子是老人臨終時送給她的笛子,她來洛陽除了銀子沒帶多少東西,卻是将玉笛帶來了。
槿兒邊哭邊罵,“什麼世家禮數,我看分明是不要臉!咱們還不如不回來。”
岑璠睫翼微垂。
她何嘗不知,虞家并不是什麼好地方。
若是沒有母親生前的囑托,沒有珝兒在這裡,她斷然不會選擇回來。
她低下頭,攥緊拳,喃喃道:“都搬走也好...”
這樣也好,她分文都不欠虞家的,什麼養恩生恩都劃清界限才好…
乳娘跟着槿兒連着低罵了幾句,拾起地上的東西,卻不知道能擱置在哪裡,隻能放到之前她們帶來的箱子上。
摔碎的玉笛剛收拾好,珝兒卻來了。
珝兒邁入房門,四處環望,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張大嘴,驚道:“三妹和三妹夫竟是...都搬走了?”
“珝兒怎麼來了?”岑璠走到他面前,收拾東西時挽起的袖口還未放下。
珝兒走到她面前,正色道:“三妹這次确實過分了,不過阿姊放心,剛才母親在堂前當着三妹夫的面,将三妹好生訓斥了一頓。”
槿兒隻覺得他在為黃家開脫,沒有半分喜色,嘟囔道:“訓斥有什麼用,也沒見把東西還回來啊!”
珝兒“哎呦”一聲,直道她不懂,“那不是還有柳家人在?三妹哭着鬧着就要那些東西,咱們也總不能真當着柳家人的面把東西要回來吧?”
槿兒卻沒被說動,剜了一眼,“這院裡這麼大陣仗,主院的人若真想管,早該來人了,何必等到院子搬空了,再叫回去訓斥...”
珝兒一時啞口無言,好在岑璠及時叫了槿兒。
“咱們待會兒出門,找些好點的木匠,把該置辦的東西置辦了。”
乳娘打開箱子,拿了兩塊銀子,狠狠拍了拍槿兒,“少說兩句!”
槿兒嘴一鼓,“知道了…”
珝兒眼尖地看見了箱子裡的銀子,不由自主上前幾步,“阿姊,這麼多銀子是哪兒來的啊?”
乳娘笑呵呵地答:“這些都是姑娘自己...”
“這些都是外祖父留下的。”岑璠接道。
珝兒盯着明晃晃的銀子,合不攏嘴,難以置信,“都是給阿姊的?”
“算是吧……”
珝兒一下來了精神,走到箱子前,俯身去看箱子裡的銀子,咧開嘴,“如此甚好!就算三妹把東西都搬走也不用擔心了!”
岑璠淡淡笑了笑,并不怎麼高興,槿兒反駁道:“公子此言差矣,他們今日趕從咱們院子搬東西,明日可就敢來搶咱們的銀子。”
珝兒不以為然,“三妹才不是這樣的人,隻是任性了些而已,母親也訓斥過了,還說要給咱們搬些東西呢!”
槿兒剛才便覺得不對,如今聽來,自家公子竟是幫着黃氏說話…
經過昨晚,岑璠已經不想再與他争辯什麼,隻說道:“不必他們再給。”
珝兒這下徹底愣住,盯着滿箱的銀子,嘴角抽了抽。
挪步回到岑璠身邊,聲音放輕,“阿姊這麼多銀子,真的都是外祖父給的啊?”
岑璠聽出些别的意味,直接問道:“珝兒想問什麼?”
珝兒不曾想她聽了出來,摸了摸脖子,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也沒什麼…就是…其實父親給我們幾個的月銀不多,可我再過一兩年都該成家了…”
岑璠眉微蹙,靜靜看着他。
珝兒扯開嘴角,笑得有些窘迫,“近些天南邊還傳來了喝茶用的盞,阿姊回來我沒來得及置辦什麼,我想着給阿姊挑幾盞,順道再買些書回來。”
岑璠眼神微動,而後便叫槿兒拿了銀子來。
珝兒站正了些。
岑璠攤開手,道:“阿姊不需要這些,這銀子你拿去用便是,你想着多讀些書,阿姊就已經很歡喜了。”
這世道雖什麼都是世家說的算,可究其根本,世家本也興自聖賢英雄。若真有本事,即使在亂世依舊能聞名天下。
珝兒接過沉甸甸的銀子,沖她一笑,“阿姊真好!屋裡被搬走的東西,我會找人趕緊補齊。”
他又看了看空蕩蕩的房子,道:“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阿姊若還需要置辦新物件,我帶着蘇媪她們去大市吧。”
“也好。”岑璠眼角顯出幾分笑意,還想問什麼,卻見珝兒出了房門。
她收了話音,抿了抿唇。
槿兒走到她身邊,看着珝兒離去的背影,“姑娘覺不覺得,咱們公子在幫着黃氏…”
岑璠未答,他們分别了七年,她不想重提舊事,也不想再像昨晚一樣,挑起他對黃氏的仇恨。
除了父親,她的至親隻有這一個弟弟了,母親臨終時讓她報仇,便隻有她一個人就好。
報完仇,對她來說也算解脫……
*
鄭伊湄被關了好幾日,鄭峋本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自己想通了過來認錯。
可接連幾日,鄭伊湄都未曾人過一句錯,甚至在老管事來時帶了話,說若不将玉佩還給她,便自己去問晉王要。
父女兩人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見誰,最後竟是鄭書桦親自推開了她的屋門。
鄭伊湄正臨摹一幅字帖,擡頭看見他,放下筆起身,走到他面前行禮。
鄭書桦見她一句話不說,便知道她還在生氣,歎了口氣道:“小妹不是說要找晉王要回那塊玉佩嗎?”
鄭伊湄愣了愣,“兄長的意思是...”
“我帶你去見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