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流轉着點兒譏诮的微光。她是壓根沒信他的話。
“陸上将,所有事在你眼裡是不是都很簡單?”周明煙問。
“怎麼。”
“真有那麼簡單,我幹脆直接向齊上将提出退婚得了。哪用得着您費事。”她說,“你猜我為什麼不直接拒絕他,還要想辦法躲着他?”
“我猜不到,我隻是看出你不願意見他。”陸尋燼說,“如果這樣能讓你放松些,我可以去做。”
“哎喲。”周明煙樂,“我不給您留這麼高難度的任務。今天你要是能讓齊珏放着咱倆在這兒,自己離開這家餐廳,我就跟你談。你想談什麼談什麼。”
甩下這句話,她扭頭就走進餐廳。陸尋燼沉默地跟上去,齊珏已經率先給自己和周明煙占好同一邊的位置。
“沒想到陸上将也在,沒預留您的位置。”齊珏笑得沒一點兒真心,“我和明煙擠擠,您坐對面吧。”
陸尋燼沒立刻應聲,而是先看了看周明煙。
周明煙的狀态的确和平時不同。她在宴會廳裡被那麼多Omega緊緊圍繞,他們争先恐後地獻媚,她都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唯獨面對齊珏,她神情裡帶着不情願。
明明不願意見到這個人,卻仍然忍着。按理說她不喜歡聯邦,也不在乎軍銜。齊珏的家世不會帶給她那麼大的心理壓力。也許真像她剛才說的一樣,事情沒那麼簡單。
比如說,聯邦裡憑着家世、捏着資源強娶強嫁的例子也不少。
陸尋燼于是淡淡地說了句:“周明煙,你不是沒戴抑制帶嗎?”
“也是。”周明煙馬上接話,“這樣子齊珏你會受影響的,還是算了。”
侍者點按桌上按鈕,開啟阻音力場,離開時又關上了包廂的門,讓這裡成為私密的談話空間。周明煙順理成章地在陸尋燼身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餐前甜酒。
齊珏還沒來得及說話,陸尋燼又開口了:
“今天我來找周艦長,主要是為了談關于聯邦的事,希望齊先生不要誤會。”
齊珏冷笑:“聯邦?聯邦能有什麼事,他們不是都已經把明煙給清退了嗎?”
父親就是聯邦艦隊的上将,齊珏不可能不知道突破計劃的事。事實上,周明煙能提前知道突破計劃的存在,很有可能就是齊珏洩的密。
陸尋燼默默地盯着他,Omega果然眼神閃爍了一秒,又找補:“你們最好别拿那些危險的事來煩明煙,她現在過得挺好的。”
“沒有,不危險。”陸尋燼繞開甜酒,拿過手邊的白水喝了一口。“隻是和她談談軍籍的事,聯邦恢複了周明煙的軍籍,又沒有通知任何人。按理說,這是違反規定的。”
齊珏說:“我不知……”
“您當然不知道,不過您父親應該知道。沒有艦隊上将的許可,軍籍也不可能私自恢複。”陸尋燼說,“一旦真的恢複,她也許就不得不去做危險的事了。”
他擡眼看着齊珏:“您說對嗎,齊先生。”
齊珏的臉色變了一下:“你是在暗示我對這件事知情?”
“我沒這麼說。”
智械仆人一道道上菜。周明煙喝着酒,挑起眉看着這兩個人。
“陸尋燼上将,你掌管整個軍團,我父親的意見還要你審批才能通過。”齊珏的聲音已經大了起來,“您在這裝什麼外賓呢,還‘沒通知任何人’?”
“我參與了十個月的飛行,剛回來不久。這期間沒參與任何事務。”陸尋燼神情仍然平靜,“理論上說,我确實是外賓。”
周明煙生生忍住笑,虛情假意地勸阻:“陸上将,好好說話,别惹阿珏不開心。”
“事實總是不讓人愉快的。”陸尋燼說,“齊先生,我隻是覺得,周艦長是聯邦難得的人才。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離開軍隊,再莫名其妙地回來。”
他擡眼望着齊珏,平靜地說了句:
“畢竟,當年她被議事委員會清退的事,就已經算是心照不宣的陷害了。”
齊珏說:“你什麼意思。”
他聲音在顫抖。陸尋燼雖然沒把話說得特别明白,他其實已經聽懂了對方的意思,隻是在本能地反問。
“我的意思是,周明煙當初被清退時,流程不合規,處理不合規。更别提她的航行記錄光卡,被人刻意、多次地損壞過,直接影響了議事委員會的判斷。”
周明煙悶聲不吭地喝酒,看着齊珏。他的臉色一直在變。
“齊先生對周明煙的事了解得很清楚,連她幾點出去吃飯都知道,可見人際網強大。”陸尋燼說,“要是您願意在她恢複榮譽的事上多費些心思,那再好不過。我代表聯邦向您表示誠摯的——”
他話還沒說完,齊珏唰地一下直接站起來。臉色竟然有些灰白。
“明煙,我很不喜歡這個人。”他聲音抖得更厲害了,“我先走了。希望下次我找你一起吃飯的時候,他不在旁邊。”
撂下這句話,齊珏怒氣沖沖地離開包廂,走時還摔了門。門一合上,陸尋燼自覺起身到桌子對面去坐下,看着周明煙。
周明煙仍然在喝酒,跟沒看見剛才的一幕似的。唯一的舉動是又點上一支雪茄,夾在另一隻手裡。
“齊珏是被我氣走的,和你無關。不用擔心。”
“嗯。”
“并且,我剛才說的是實話。”陸尋燼說。
“嗯。”
“你有軍功,按照聯邦法律,原本可以在違反軍令時抵消部分處罰。”陸尋燼說。“你的光卡也确實是——”
“我知道,陸上将。”周明煙說,喝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