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錯。辦一個案子的時候認識的,不太愛說話,但人挺聰明,幹活利索,很信任我。”葉笙想了想,回答。
“她喜歡紅玫瑰嗎?”王傑希又看了眼葉笙手邊還沾着露水的玫瑰。
這次她沒有直接答話了,沉默了好長一會兒,才道:“不,她因紅玫瑰而死。”那聲音很沉靜,甚至是有力,毫無遮掩地撕開一場悲劇的幕布。
她擡起手,輕輕點上碑上年輕女孩的胸口,還未等王傑希反應過來,便緊接着說道,“從這裡,插了進去。”
空氣好像安靜下來,一時間隻有貓頭鷹拍打翅膀的聲音偶爾出現在夜空中。
“……”王傑希臉色有些發白,過了一會兒,他聽見自己用艱澀的聲音問,“他殺?”
“自殺。”葉笙道。
“那為什麼……”王傑希皺眉。
“因為她對自己所做的工作的正确性産生了質疑。”葉笙平靜地說,“這可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理由。”
她做的工作。王傑希心裡重複了一遍。記憶注銷指揮部的工作,顯而易見了。他又忽然聯想到某次和葉笙打電話,提到保密法時對面的沉默。
“和保密法有關?”他問。
葉笙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注視着奧琳絲的照片,而後緩慢移開視線。
“兇手是一個麻瓜,他的愛人是位警察,在巫師争鬥為保護群衆而死。因為保密法,我們給出的死因是煤氣爆炸。”
“但不知道為什麼,遺忘咒沒有對他起效——他死後我們查驗出是因為某種詛咒,但那時已經不重要了。他認為這種死因是對其愛人的一種侮辱。”
“他開始殺巫師?”王傑希坐的離葉笙近了些,擡手攬住她的肩膀。
“他殺的是麻瓜。”葉笙搖頭。“有很多黑巫師仇恨麻瓜,他找到這些人,催眠他們在作案後留下他的記号——一支刺穿心髒的玫瑰。”
“麻瓜不是他的仇恨對象才對?”王傑希皺眉,很不理解。
“他的催眠内容僅限于記号,沒有殺害麻瓜。所以……”葉笙垂下眼,聲音愈發的冷,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她的手停頓了一下,在口袋裡抓出一把小紙條扔在地上。“所以,他的目标,從來都是我們。”
“因為他從未參與作案,所以我們抓不住他。他隻給我留下了這些紙條。”葉笙平複了一下呼吸,繼續說道。
又一個。你能抓到我嗎?沒人記得他們。沒有價值的生命。你們毀了他。你們毀了生命……紙條上筆迹各不相同,沾染着零星血迹,王傑希敏銳地捕捉到她的手好像有些顫抖,擡手握住她的手腕。
“奧琳絲負責這個案子的記憶消除,她見到的比我更多。應榮耀加身者,應被人銘記者,應警醒世人者——都輕于鴻毛了。”她一張張撥開紙條,點上最後一張。“她開始自我懷疑,然後試圖表達卻無人在意,最終模仿着他留下的記号自殺,把這張留給了我。”
葉副司,我真的在做正确的事嗎?
“還記得我說的嗎,她不愛說話,不太和同事交流,和家裡關系不好……她不知道要怎樣訴說自己的不解和困惑,隻能用這種慘烈的方式。”葉笙頓了頓,“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激烈的一次表達了。”
“那你覺得呢?”王傑希把那張紙條撿起來。羽毛筆寫的很重,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
葉笙側過頭,盯着王傑希手上的紙條看了一會兒,才緩慢地說道:“我不知道。”
“最後一個死去的麻瓜,是他自己,就在奧琳絲安葬不久。他認為目的達成,于是用自己來做落幕大戲。沒有人能夠再給他判罪,就好像一場鬧劇,把所有驚濤駭浪用一種荒謬的結果收了尾——”
她的聲音愈發緊促,王傑希擡手按住她的肩膀,試圖傳遞些溫度。她的背挺的太直了,已經到了一種堪稱自虐的,誇張的程度,讓人擔心會不會像弓弦一樣短掉。
葉笙的話便突兀地停了下來。這是沒由來的怨恨,她的離開根本不是為這所謂荒謬的收尾,如果是這些原因,她大可以在崗位上奮鬥到死!
“王傑希。”她松了勁,低下頭,“我們真的在做正确的事嗎。那些本應重于泰山的生命——”
“保密法,究竟在保護誰?”
這問題王傑希回答不了她,張了張嘴,最終也隻是安靜地跟她坐在一起,等待旭日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