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家丁推開大門的時候,刺骨的寒風吹得姜齊的兩腿直發抖。
“當真不等老爺和夫人回來,見上一面再離開嗎?他們今日一早便從澤福寺往回趕了。”清川說着往姜齊肩上披了條厚實的狐裘。
說也是夠巧,這姜老爺和姜夫人平日裡不愛出門,偏就是前日突發奇想的帶着仆從就往那澤福寺禮佛去了。
姜齊順手接過清墨手裡遞過來的手爐,“諸事繁雜,來不及面辭了。”
踏出府門後,天地素白,大雪肆虐,一輛華麗的馬車安靜的伫立在純白的雪地裡。
駕車的兩個小厮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面容清秀。待姜齊走近,高個子的那人便立馬點頭哈腰的喊了聲:“魔主。”
正是之前在招搖山遇見的那兄弟倆。
踩着馬凳上車以後,清川便幫姜齊卸下了肩上的狐裘。馬車裡燒着上好的紅螺炭,熱悶悶的氣浪瞬間席卷了全身。
姜齊先飲了一口熱茶,才開口道:“還不知道你二人名姓呢。”
馬車的車輪“咕噜咕噜”的向着前方疾馳,那哥哥在車外扯着嗓子喊了句:“小的郎大,弟弟郎二。”
郎大郎二?聽名字就知道是兩隻小狼妖了。
姜齊招了招手,示意清墨将車簾拉開透透氣,“郎大,先不要出城,去趟城南的清歡若棠閣,我有事要辦。”
“遵命,魔主!”郎大說道。
“莫叫我魔主了。”皺了皺眉,姜齊又看了看身旁的兩人。“你們也别叫我小姐,都稱我為……少爺吧!”
姜齊說着不知是從哪兒摸出來把折扇,頂着寒氣輕搖了幾下。
“以後,小爺我就是齊陽姜少!”
——
到達清歡若棠閣門口的時候,雲霖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昨日夢魇清醒後,還沒等來雲霖的回答,姜齊就再次迷迷糊糊的睡沉了過去。所以昨日夢中所見,究竟是虛是實,他還未曾知曉。
踩着松軟的厚雪走到雲霖的身邊後,姜齊擡眼看了看門口的招牌,“進去吧。”
清歡若棠閣是聽曲品茶的雅緻之地,樓裡的姑娘能歌善舞,才情絕豔,與尋常紅綠之地的煙花女子全然不同。
而姜齊與這位深藏不露的蘭姑娘,據清川講述,也是在這閣樓裡的詩會上,無意中因酒而識的。
蘭姑娘名喚阿蘭,常年佩面紗示人,齊陽城中無人見過她的真實面容。
她釀的一手好酒,素來愛彈奏一把翠綠色的箜篌。齊陽城中會彈箜篌之輩少之又少,所以因此而識得她的人不可謂不多。
但就是這樣一個在齊陽城聞名遐迩的女子,今日這樓裡的姑娘們竟然會一個都不認得!
“你再說一遍呀?”清墨扯着嗓子湊到了管事娘子的面前。“就是蘭姑娘呀!阿蘭!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清川也覺得奇怪,“娘子你再好好想想,前些時候她還着人給咱們府上送過東西,斷不會就這樣憑空消失了的呀。”
但管事娘子卻始終是一臉為難的樣子,“姜家小姐,奴家确實沒有胡謅。咱們這清歡若棠閣雖瞧着恢宏盛大,但住着的姑娘,倒還沒有多到讓奴家記不清楚的份上。所以你要找的阿蘭姑娘,我們這兒确實是沒有。”
周遭幾個奏樂的姑娘也跟着搭腔。
“确實從未聽過哪位姐妹喚作阿蘭的,姜小姐莫不是記錯了吧?”
“姜小姐雖常來咱們閣裡做客,但似乎未曾同哪位姐妹走得親近過。”
“或許真是記錯了也說不定,姜小姐再好好想想?”
雖然她們說的像真的一樣,但姜齊心中卻還是未曾動搖。
“娘子說的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我這心裡總是記挂于此也委實不是個事兒呀。這樣吧,我還隐約記得那位阿蘭姑娘的房間,娘子行個方便,讓我看上一眼,若果真是沒有,那我也好尋個心安不是?”
姜齊一邊說着,一邊不着痕迹的往管事娘子的手中塞了一錠銀子。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管事娘子自然也不能免俗。
“姜小姐實在執着,若不遂了你的心願,怕是要叫旁人埋汰我雲娘子鐵石心腸了。”收了錢後的管事娘子頓時眉開眼笑,“喜鵲,陪姜小姐去閣樓上看看吧。”
喜鵲是管事娘子的貼身侍女,得令後便利索的站了出來,恭敬的朝着姜齊行了一禮後說了個“請”。
姜齊笑着微微颔首,然後朝着身旁的清川使了個眼色。于是一行人便在清川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清歡若棠閣的頂樓。
“樓裡姑娘們的住處皆是有等級劃分的,樓層越高,姑娘的身份自然也愈加貴重。”喜鵲說着卸下了房門的門鎖。“但這頂樓,至今為止卻還沒有姑娘能住進來過。”
喜鵲收了鎖後,姜齊便推開房門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這裡面灰塵怎得這般厚重?”清墨疑惑的摸了摸桌凳。“放在窗口的箜篌也沒瞧見了。”
所有人都在房間裡面四處觀察,可這房間就好似真的未曾有人進來住過般,處處都布滿了塵灰。
“可有發現不妥?”雲霖見姜齊一直站在窗戶邊上張望,好奇的問了句。
姜齊忽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倒是也沒什麼不妥,隻不過,我一進這樓裡,就聞到了一股很有意思的味道。”
“有意思的味道?”雲霖吸了吸鼻子後,面色也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香味嗎?閣裡多是些年輕貌美的小姑娘,脂粉味兒濃了些倒也是正常的吧?”清墨道。
清川扯着床榻上的被褥嗅了嗅說了句:“脂粉味确實很濃,但總感覺似乎還有一股怪怪的……腥味兒?”
“不是腥味兒!”姜齊靠在窗口含笑望着雲霖。“不過這房間裡也确實沒有人住過……”
說完這句,姜齊便背過雙手神在在的朝着外邊走了去。“走啦!還傻站着幹嘛!”
……
那确實不是什麼腥味兒,而是一股淡淡的,獨屬于狐狸的騷臭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