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河說完那一番話,堂内衆人一時之間都噤了聲。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等着高明德拿主意。
但高明德現在也是有些沒有頭緒的,畢竟這事兒事關高若瑤的清白,他若處理不當,委屈了自己這唯一的一個女兒,那将來即便是到了地底下,又有何臉面面對他早逝的亡妻呢?
如此糾結一陣,倒是最無關緊要的沈念之忽然開了口,“蔚公子此行實在是有些過了!說到底,你耍的這些個手段也就是仗着高城主愛女心切。但是名聲這種東西,歸根結底也就是一種虛名,你看重它,它便巍峨如高山,看輕它,它便渺小如塵埃。清者自清,隻要不為這浮名所蒙蔽,那麼即便是你偷取了全天下女子的私物,那世人也隻會嘲諷你蔚河乃是小人行徑!”
蔚河嗤笑一聲,不說話。
沈念之接着說道:“我與若瑤青梅竹馬,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心中再清楚不過。不說她清清白白與你沒有半分龌龊,即便是你當初趁人之危,真的對她有任何染指行為,那在我看來,也隻會是你的錯。若瑤無辜,我隻會更加憐她愛她,将我所能求得的一切,補償給她。而非遂了你的心願,因此而對她心生嫌隙。”
“沈念之……”高若瑤紅了眼眶。
在她的心裡,雖然沈念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但她卻一直覺得此人是個書呆子,沒有情愛,沒有自我,包括想要娶自己的這件事,那也都是順應時事,講究個門當戶對的迂腐決定。
但聽他今日這一番剖心言論,她才幡然明白,原來沈念之之所以會選擇自己,竟然真的是因為實實在在的感情。
他對自己的渴求,并不是一昧的順應天命,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堅定選擇的事在人為。
他是真的對自己有情!
沈念之握住了高若瑤的手,安撫的一笑,才接着對蔚河說道:“高城主憐你身世可憐,已經多做讓步,你若是識趣,便應該快快受了他這份最後的恩情,而非在此胡攪蠻纏,行此逆行之事。你年歲尚小,莫走彎路,此一行有高城主的親筆信關照,必然是會一路坦蕩,前途無憂的呀!”
沈念之是真正的君子,即便是到了這種境地,也沒有想過要将蔚河逼至絕路,而是衷心規勸,淳淳善誘。
但蔚河若是一個聽勸的人,又何至于會作出偷人家肚兜的蠢事來呢?
所以等沈念之情真意切地說了好大一通之後,蔚河不僅沒有受教,還朝着沈念之輕啐了一口。
但他心中也明白,自己若是執意想以此為由成為高家養子,那必然是沒有可能的了。
可若是要讓他走,他肯定也是一萬個的舍不得。
所以撓了撓頭,眼珠一轉,他便又想到了一個馊主意,“這樣吧,高城主,你我各退一步,我不做你的養子,也可以離開這昭陵城。但是我一時半會兒畢竟也割舍不下這段情誼,所以,便讓阿瑤認我做個義兄,待到他二人大婚以後,我再行離去,你意下如何?”
高若瑤心裡肯定還是覺得不如何,但是對于蔚河這種沒皮沒臉的小人,若想妥善的保全名聲,眼下又哪還能商量出更好的辦法來呢?
姜齊摸了摸下巴,然後用手肘杵了杵奡滄的大腿,“你怎麼看?”
奡滄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面癱模樣,“站着看。”
姜齊:……
他問得是這個嗎!
懶得再和這個掃興的家夥多說,姜齊扭過頭去,正想再和清川嘀咕兩句,卻不想剛準備開口,一隻寬大的手掌忽然覆蓋在了他的肩頭。
“他有問題。”來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
姜齊不用回頭,就已知曉他的身份,“哪裡有問題?”
雲霖捏着姜齊肩頭的拇指微微摩挲,思索了一陣,才困惑的開了口,“蔚河此人,唯利是圖,萬不可能抛棄唾手可得的财富與前程,而去選擇一個莫須有的義兄之虛名。但是他卻又偏偏這樣選擇了,所以背後,必然還藏着什麼衆人所不知曉的東西!”
姜齊握住肩頭那隻滑嫩的柔荑,然後神情嚴肅地轉身與雲霖對視:“是更大的名和利!”
“但是……”奡滄看了眼蔚河,眼裡閃過一抹質疑,“這種蠢貨,還能做局?”
也不怪奡滄會有此想法,畢竟就這些時日的觀察來看,蔚河此人确實也算不上什麼聰明之輩。
所以若說一切真是一場危機四伏的設局的話,那麼在蔚河的背後,必然還有一個無人知曉的幕後之人在操控着棋盤。
“那咱們勸勸高若瑤吧,讓她莫要答應這勞什子的破要求。像那樣的肚兜滿大街都是的,她不承認誰能硬說是她的呀。而且不就是一件衣服嗎,為何他們都如此在意?”姜齊說道。
但是雲霖卻摸了摸他的腦袋,輕笑了一聲吐出兩個字來,“晚了。”
然後就見正堂裡的高若瑤猛的一拍桌子,便答應了蔚河的要求,“那便就此說好了!這虛名給你,但是大婚以後,你必須馬上離開昭陵,并且有多遠滾多遠,且此生絕不可再回返,你可能做到?”
“阿瑤開口,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蔚河裝模作樣的朝着高若瑤笑了笑,然後抱拳行了一禮。
但是旁人沒瞧見,姜齊他們倒是看了個一清二楚。在他低頭的那一瞬間,露出的分明就是一抹不懷好意的詭異笑容……
姜齊的右眼皮忽然沒來由的跳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皮,将這跳動強硬壓下。
但眼皮好壓,這不好的預感,不知何時,卻早已無端的鎖死在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