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二是早已吓得六神無主了的,他抱着郎大的手臂,整個腦袋都藏在了他的臂彎裡。
鄒文昊拿起竈台上那隻砂鍋的蓋子,陰鸷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冷血的笑容。
随後他又圍着竈台轉了起來,轉了一圈,又是第二圈,第三圈……如此繞着竈台轉了十圈,又開始繞着牆轉。
這時候郎大也已經不敢再看下去了。
他将整個手掌收攏,手指緊閉,把臉和眼都遮了個嚴嚴實實,既不想自己看見鄒文昊,也不想鄒文昊會發現了他。
但人在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聽覺,嗅覺都會較之平常更為靈敏。
所以即便是眼睛看不見了,郎大郎二也依舊從耳邊清晰的衣料摩挲聲中,感受到了鄒文昊在屋子裡走動的方位。
一圈,兩圈,三圈……又是十圈!
他又繞着整個房間的牆壁走了十圈,最後……停到了他最初的那個位置上。
郎大郎二此刻的心裡都無比慶幸姜齊給他們的這個符紙效果真是杠杠好,别說是普通凡人發現不了,就算是來個法力低微些的妖怪,估計也依舊什麼都看不見。
然而他們倆的心才剛安下來沒一會兒,原本檢查無誤,沒發現什麼異常的鄒文昊,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又開始走動起來。
這一次他仍舊是繞着牆壁在走,隻不過這一次不知為何麼,似乎比前幾次走得要慢了許多。
一步,兩步,三步……每走一步,那不輕不重的步伐,就好像踩在了兩人的心髒上一樣。
“哒,哒。”
“咚,咚。”
“哒,哒。”
“咚,咚。”
眼看着那腳步的聲音越來越近,就在鄒文昊即将走到他們兩人身旁的時候,突然,那清脆的聲音忽然消失不見了。
是停下來了嗎?
會不會是他什麼也沒發現,走得太久走煩了,所以想要離開了?
又或者先前他隻是想看看這屋子裡是不是進了什麼貪吃的小野貓,所以把他的鍋蓋子給掀翻了,而眼下什麼都沒有找到,他就想走了?
還或者……其實他現在已經悄悄的走了?
郎大極速跳動的心髒漸漸地平緩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将有些發麻的手指向兩邊張開,露出一條窄窄的縫隙,然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赫然!一張幹癟消瘦,挂着猶如死屍般駭人微笑的臉,直勾勾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鄒文昊的瞳仁非常小,整個眼珠上幾乎被眼白所填滿,郎大乍一瞧見,幾乎是要被吓丢了魂。
淋漓的冷汗澆濕了他後背的衣裳,這哪還像是什麼人啊,那幾乎就是一雙死人的眼睛!
他什麼時候走過來的!
他怎麼知道自己藏在這裡!
鄒文昊确确實實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隐身符現在也并沒有失效,他們兩個一直都蜷縮在角落,從頭至尾沒有發出過什麼多餘的聲響……
所以……鄒文昊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幸好郎大隻是從手指間微微扯開了一條小縫隙,所以即便現在吓得夠嗆,緊捂住嘴巴的雙手也制止住了他想要脫口而出的驚呼。
但好巧不巧的,這時候藏在狼大臂彎裡的郎二察覺到哥哥身體上傳來的戰栗,好奇戰勝了恐懼,竟也開始慢慢的想要擡起頭來了。
但是郎大到底是還尚存着些理智,還能勉強克制着不發出聲音。
可郎二早就已經被吓破了膽了,若他擡起頭來,看見了站在他們面前,并且還笑得如此詭異的鄒文昊,肯定會立馬驚恐的呼喊出來的。
雖然不知道鄒文昊到底是怎麼發現了他們兩人的位置,但作為凡人之軀的他,就算是僥幸知道這個位置藏着人,也決計看不到他們兩人的身體。
知道存在和完全發現,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還能僥幸借助符紙逃走,而後者暴露了他們兩個不說,說不定還會牽連了在客棧裡等着的所有人。
所以腦子裡面天人交戰了一瞬之後,郎大撤下了緊扣在自己臉上的兩隻手掌,改用牙齒将上下嘴皮緊緊咬在了一起。
然後空下來的雙手,便小心的蓋在了郎二的腦袋上,将他馬上就要擡起來的腦袋,又重新按回到了自己的臂彎裡,阻止了他看見眼前這令人驚悚的一幕。
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麼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但明知眼下和鄒文昊共處一室,危機四伏。
郎二心裡多少也能猜到,哥哥的做法必然是為了自己好。
所以感受着腦袋上傳來的重力,他立馬便放棄了抵抗,沒有再掙紮着想要擡起頭來了。
緊緊抱着郎二的腦袋,感受着胸腔裡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郎大一邊悄悄地咽唾液,一邊将視線不動聲色得落在了鄒文昊的靴子上。
他可不敢再這麼近距離的瞧見那張臉了。
原本郎大還想着鄒文昊若是會有什麼下一步的動作,那不管這裡藏着什麼秘密,為了弟弟的安危,他都不得不拿出符紙先行撤離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但誰知鄒文昊這個變态直勾勾的看着他們二人藏身的地方,沒有離開,也沒有動作,卻是忽然地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震天,尖細而又刺耳。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鄒文昊就在自己身邊的郎二吓得夠嗆,若不是哥哥此時緊緊抱着他,讓他知道自己此刻不是一個人待在這麼個吓人的地方,他現在一定吓得喉嚨都喊破了。
感受着背後那隻寬厚的手掌輕輕拍打的節奏感,感受着哥哥的擔憂與安撫,郎二即使全身都抑制不住地發起了抖,也依舊和郎大一樣,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鄒文昊也不知到底是在笑些什麼,他笑了很久,就像他在這屋子裡面踱步行走時一樣。
莫名其妙,但又耐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