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月娘休息的房間後,奡滄立馬一陣風似的沖了進去。
月娘實在是太累,所以即便是如此大的動靜,她也沒有立馬醒來。
直到奡滄撲到她的床前,抱着她的肩膀聲音嘶啞地呼喊起她的名字,她才睡眼朦胧地睜開了一雙疲憊的眼睛。
“月娘,都怪我!都怪我!沒能讓你和孩子們過上什麼好日子也就算了,竟還平白為你帶來了這等無妄之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爹娘,也對不起平兒安兒!”
那樣高大的男人平時說句話都不願意多洩露幾分情緒,此時晶瑩的淚珠落下,竟像個小孩般撲倒在年輕妻子的床前,恨不能立刻自戕以謝罪。
跟着上了樓的姜齊看了看身旁的雲霖,對上他深邃而複雜的目光,眼裡多了幾分躲閃。
太過勞累的月娘剛從睡夢中清醒,思緒還有幾分遲緩,她看着奡滄的臉,眼珠轉動遲疑了一會兒,才顫抖着眼睫滾出一行熱淚,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怎麼才回來呀!”
兩個人抱在一起都哭得泣不成聲,月娘一邊哭,一邊大聲地說着。
“你走以後,原本一切都好。”
“落雨時阿爹的腿沒再喊過疼,阿娘的腰也沒再像之前那樣難受,平兒安兒都長高了,他們又多認了許多字,安兒還會寫你的名字了。”
“我很想你,我們都很想你!”
“阿娘說今年新采的桂花要做一壺桂花釀,等你找到黛若妹妹回來,便為你們一起洗塵。可是采回去的桂花還沒有晾好,那天晚上我隻是比平日睡得早了些,然後一覺醒來,就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
月娘的嗓子幹啞的厲害,眼裡的淚水幾近流幹。
“爹娘躺在床上,嘴邊還帶着笑,他們一定是夢到了你回來,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在一起的畫面……”
“他們平生從未做過什麼惡事,為什麼呀!為什麼那心狠的歹人要殺了他們!爹娘胸口的傷足有碗口那麼大,那歹人難道沒有父母嗎?難道沒有自己所愛所珍視的人嗎?看見那臉頰上歲月留下的溝壑以及滿頭蒼蒼白發,他就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心軟嗎!為何要獨留下我,為何不把我的命也一道索走,也好過讓我這樣痛苦的苟活于世!”
“還有我們的平兒和安兒,他們那麼小的年紀,自出生便一直留在家中,從來沒有下過山,因着身體的緣故,連集市都不曾去過。可那歹人竟連孩子也不放過,生生的将他們給擄走了!”
“他們從未出過家門呀,也不知他們這時候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他們一定很想我,也很想你,想念家裡的阿公阿婆……柳光霁,你必須把他們救回來啊!”
這時候,留在客棧裡的郎大郎二還有清川都趕了來。
雲霖擡步踏入房間走到奡滄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當務之急是先救回孩子,讓月娘再給我們細細講講當日的情況,咱們也好從中再找找線索,看看能不能找出兇手的身份來。”
奡滄埋首在月娘的肩頭悄悄地擦幹了眼淚,才吸了吸鼻子猛地從月娘的懷裡站了起來。
“月娘,你的身體可還支撐得住?”
月娘看了看奡滄,又看了看已經進到屋子裡的一大堆人,擦幹眼淚點了點頭。
“我沒事。”
于是月娘便将之前簡述過的經過,又細緻的說了一遍。
從月娘的裡描述衆人得知,那晚她忽然困乏的厲害,便比平日早睡了些時候,估摸着應當是在白日的時候便着了歹人的道。
但那人并不是想要月娘的命,他是懷揣着了結兩位老人作為震懾,擄走兩個孩子作為威脅的目的,想要将月娘誘騙來風陵渡。
而讓月娘趕來風陵渡的目的又是什麼?
僅僅隻是讓她和奡滄待在一起,還是說想要用她來牽制住奡滄?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有什麼值得如此大費周章的繞這麼多圈子,把遠在玉蟬山上的月娘一家牽連進來?
動手的那人手腳極為幹淨,第二日看到兇手留下的信件後,月娘迅速将父母的屍首簡單安葬的同時,也再次将家中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
但是卻依舊什麼線索都沒有發現。
整個家裡唯一可以算得上線索的,估計便是兩位老人胸前的那道傷口了吧。
月娘說道:“傷口看起來像是被歹人直接一拳從胸口處搗碎了似的,被貫穿的那處血肉模糊,留下一個血洞,血洞裡肉末橫飛,連骨頭都碎成了殘渣。”
看起來不像出自人手,倒像是源自于什麼野獸。
聽到這兒,姜齊瞬間想起了當初在迦南山莊,清墨受到的攻擊便是被人一掌從身後貫穿了胸口,然後再被人拍碎了腦袋……
如今又是被一掌貫穿了胸口,如此如出一轍的行兇手法,很難不讓人想到是同一個人所為。
而他能想到這一點,當時在場目睹了的其他人,自然也都想起了這一線索。
衆人面面相觑。
郎大小心的問了句,“月娘嫂嫂是凡人,對于兩位老人的屍首或許看不出什麼線索,所以若真如她所述,這歹人并非普通凡人,而是什麼野獸精怪的化身,那咱們要不要再去上一趟玉蟬山,看看還能不能從這傷口上找出什麼線索來呢?”
月娘已經将父母下葬,再去檢查傷口,豈不是要将人又挖出來。
本來受此無妄之災就已經夠叫人難過了,還要把人再從墳裡面挖出來,這實在是有些不厚道。
但這時候,任何一條被忽略的線索或許都會導緻兩個小孩遇到危險,所以作為目前而言最為重要的一條線索,他們似乎又不得不這麼做。
所以思緒交雜,最後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奡滄的身上。
奡滄又坐到了月娘的床邊,他握着月娘白皙卻布滿傷痕的手掌,雙眸望着地面,面露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