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齊是不可能吻梁願的,他甚至垂眸不和梁願對視,徒留這個瘋子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身旁叫嚣。
原以為這樣梁願一定會生氣了,要麼拂袖離開,要麼像對先前那具傀儡一樣摔在一旁。
但是身旁的影子說完那話後竟然就不再作聲,他靜靜的停在姜齊耳邊一指寬的位置,這樣近的距離,灼熱的氣息近乎全都噴灑在了姜齊的耳垂上。
姜齊的心裡直打鼓,但與此同時又想到,作為“傀儡”他似乎就不該有心跳。
這麼大的漏洞梁願沒發現嗎,還是說他早知道自己的僞裝,而一直以來都在陪着自己演戲,然後以欣賞自己的窘迫為樂趣?
姜齊思索間,梁願已經将紅色的嫁衣披在他的身上,随後又不知從哪兒掏出一雙紅色的靴子,蹲下身想要為姜齊換上,“婚服,婚鞋,一樣都不能不少,紅蓋頭我也有準備,就是怕哥哥你粗心大意準備不齊全。哥哥你看,阿願是不是很貼心?”
他擡頭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姜齊沒有錯過,他果然早就知道自己藏身于此!
姜齊氣憤地一腳踹開梁願,“戲耍我很有意思?”
梁願重重地摔在地上,周圍的傀儡歪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但他卻不惱,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還以為你會多忍一會兒呢。”他笑得分外餍足,一邊用舌尖舔舐後槽牙,一邊慢悠悠地從傀儡堆裡站起身。他拍了拍婚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眼底帶着病态的愉悅,“怎麼,不高興?是看到這些傀儡,吃味了?”
姜齊冷着臉後退一步,目光掃過滿室狼藉,強壓下胃裡的翻湧,他無法想象梁願曾經都用它們做過什麼。
“你真是個瘋子!”姜齊嗓音發寒。
梁願歪頭看他,唇邊笑意不減:“瘋?或許吧。”他擡手一揮,密室裡青色的燭光驟然變得火紅,将整個室内照得格外明亮,同時也映出了牆上先前姜齊一直沒發現的密密麻麻的畫像。
那上面站立坐卧,喜怒哀笑,畫着的全部都是姜齊!
光着身子的姜齊!
“你知道嗎,這一天我等的實在太久!”梁願一步步逼近,眼底翻湧着扭曲的癡迷,“從哥哥把我從溪壁林救回來的那天起,我就想這樣站在你的面前,就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你,然後……哥哥的眼裡也隻能看見我一個!”
姜齊的後背抵上冰冷的石壁,退無可退。
他如今靈力被封,硬拼毫無勝算,所以隻能拖延時間。
“梁願。”他深吸一口氣,盡量穩住聲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如果隻是要我留在你身邊,何必用這種方式?”
“隻是?”梁願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蓦地低笑出聲,“姜齊,你總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打發我!”
他說着猛地伸手扣住姜齊的下颌,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從前我或許還隻是希冀于你的留下,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是你把我逼成今天這個樣子的!現在我怎麼還甘心求那麼點微不足道的東西呢,現在,我要你心甘情願地臣服于我,我要你的眼裡隻有我!”他嗓音嘶啞,眼底泛起猩紅,說着語調突然又帶上幾分可憐,“哥哥,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你就不能施舍哪怕一點點的愛給我!今日是你我大婚啊,可你昨夜還在做什麼呢?昨夜醉花巷裡的交杯酒,好不好喝!”
姜齊瞳孔一縮——梁願果然一直在監視他!
“你……”他剛想開口,梁願卻突然松開他後退兩步,然後擡手成爪懸浮胸口。
随着一抹光暈緩緩從他的胸腔中飄出,他的掌心漸漸凝華出一團淡金色的光暈,姜齊呼吸一滞。
那是自己贈與他的一魂!
“看到了嗎?”梁願掌托魂靈,笑容詭谲,“放心,哥哥想要的東西阿願怎麼會不給,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哥哥你早日集齊魂魄呢!”
他說着,竟然真的直接将這一魂送到了姜齊的面前,沒有陰謀,沒有詭計,沒有提前埋設好的什麼陷阱?
姜齊指尖微顫,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将這一魂收入囊中:“你到底想怎樣?”
梁願盯着他,緩緩擡手,指尖凝聚出一縷黑霧。
“很簡單。”他輕聲道,“我要你親手殺了雲霖!”
黑霧在梁願的掌心化作一柄匕首,然後輕輕一推,那匕首就懸浮在了姜齊面前。
“這是用我的一條狐尾做的匕首,用這把刀刺進他的心髒,他就會魂飛魄散!”
姜齊盯着匕首,忽地笑了,“這一魂已經到了我的手上,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聽你的話?”
話音未落,他猛地擡手,卻不是去接匕首,而是手背一推,将那匕首猛地甩在了梁願的腳邊。
但梁願像是早知他的反應,見狀絲毫不惱,反而撿起匕首,笑意平和的走向他道:“聽不聽決定權自然在你。不過來的時候哥哥想必也發現了吧,整個幽都山現在除了我的傀儡,一個魔族人也沒有了。”
姜齊擡眸,這一路他确實是什麼人都沒看見,當時他雖有疑慮但到底沒有多想什麼,畢竟梁願此人行事本就不按常理,就算有什麼奇怪,與他搭上關系都或許隻是常态。
但是眼下看來,事實卻絕非如此。
姜齊抿着唇等待梁願的下文。
隻見梁願又将匕首塞回了姜齊的手裡,姜齊不接,但梁願卻捏着他的手背不容他再扔,“黛若肯定告訴了你關于我煉化魔骨的事,但不論是她還是你都肯定想不到,今夜便是我修煉的最後關頭了!”
姜齊心裡一驚,瞬間明白梁願這是為了加快自己的修煉速度,吸食了整個幽都山的魔力來煉化魔骨。
這裡的魔族人,全都已經命喪他手了!
“别用這樣憎惡的眼神看着我。”梁願笑得毫不在意,“他們可全都是自願的!”
沒有人會願意像坐牢一樣被關在籠子裡,然後麻木的等着死神來收割自己的命。
所以盡管魔族人有的主站,有的主和,但在知道了有辦法可以讓自己逃離幽都山這座囚籠時,都會抛去成見,不顧一切的聯合在一起,為着他們共同的夙願而努力。
哪怕是為之而付出生命!
姜齊抑制不住的發顫:“你到底做了什麼!”
梁願感受着手裡的顫動,心情愈加愉悅:“整個幽都山都是我設下的陣法,今日一早,陣法已啟,隻等今夜煉化頭骨,徹底繼承上古魔王之力,我便會以幽都山為祭台,開十方魔門,讓所有死去的魔族人全都複活!”
“你瘋了!你怎麼敢這麼做!萬一到時候從你身體裡面醒過來的人不是你呢!”姜齊被梁願瘋狂的念頭徹底擊垮。
所有的魔族人複活,屆時不管是神界還是仙界,勢必都會卷入一場慘烈的戰局之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族更是面臨傾覆。
“醒過來的一定是我!”但梁願哪會管這麼多,“想要阻止我是嗎?當然可以,不過要等今夜以後了,辦法我也給到了你的手上。”
梁願說着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當初雲霖受雷劫時命懸一線,是有你的一魂附于他身才使得他抗到了浴火重生。那一魂經三昧真火淬煉,已經幾乎與他融合,所以他沒有發現,你無法感知,要想取出,唯有他死。而現在你的選擇也隻有兩個,要麼拿着這把匕首去殺了雲霖,取回那一魂後重獲上古混沌之力,以混沌之門吞噬我十方魔門阻我大計,要麼……就隻能呆在這兒,等我事成以後繼續你我的大婚,乖乖做我的魔後了!”
“還是那句話,決定權在你,今夜你便留在這兒好好想想吧,哥哥。”
梁願輕笑着轉身,姜齊想要阻止,但梁願一聲口哨,陷入呆滞了的傀儡們突然齊刷刷轉頭,然後迅速将姜齊圍在中央。
沒有靈力,即便是這些傀儡,姜齊也全然對抗不了。
但就要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事情往梁願所設想好的那些糟糕的結局上走嗎,姜齊歎息着閉了閉眼,随後趕在梁願出密室之前,說了句。
“先把郎二的魂魄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