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她舌頭發直說不出話,一顆小心髒怦怦直跳,差點兒要躍出胸膛來。
“你以為光冥殿是何地?這結界内是一片空間亂流,即使父君進來,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他上前徑自牽起她的手,“還不快走。”
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和理智,甩燙手山芋般地甩開他的手:“你怎麼會在這兒?”
不用問肯定是來抓她回去,交給天君和大皇子發落的。剛剛那一瞬間她竟然以為,他是專程來救她的,呵呵,用腳趾想都不可能。
她絕不能因為洞悉了他悲慘的童年、垂涎他的美色,就對他這個魔頭抱有什麼異樣的幻想。
“是我沒提醒你蓮花池結界進不得。”他看了眼被甩開的手,“若我多事,我走便是。”
眼見他一個轉身說走就走,沒有絲毫留戀,她心道了句“果然”,忙跟上他的腳步。
“等等我。”她是不想被抓回去,可更不想被孤零零地留在這個鬼地方,先離開這裡,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他卻故意似的,越走越快,她小跑着跟上都費勁兒,兩人間距離越拉越大,光明漸行漸遠,眼看着她就要再次被黑暗吞噬。
她猛一個沖刺追上他,想也沒想地抱住他的胳膊:“殿下慢着點兒。我、我怕。”
他任她整個人幾乎挂在他胳膊上,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提:“哦?這就快了,等下還有更快的。”
“哈?”她心下警覺,抱住他的手卻不敢放松:他要幹嘛?
“抱緊我。”他在她耳畔提醒。
“嗯嗯。”放心,雖然他很可怕,但身後的黑暗更可怕,手她是死也不會松的。
奕曦單手捏訣,生生在極暗的虛空中撕出一條裂縫。珑月來不及吃驚,他已帶着她飛身而起,踏入裂縫當中。
瞬間天旋地轉,她努力想要穩住身體,身體卻不由自主旋轉得更快,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抱住他的胳膊,猶如溺水的人拼命抱住眼前唯一的浮木。
更糟糕的是,奕曦周身的光明不知何時消失了,二人此刻所處的空間比剛才更加暗得徹底,就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将他們不停地朝深淵更深處吸去。
她緊緊閉着眼,胃中一片翻騰,強忍住才沒吐出來:“還有,多久?”
“還有一會兒。這就受不住了?”他的聲音難得沒帶着譏诮,也許是她太難受聽錯了,竟還聽出了絲關切的意味。
“可不可以,要些光?”她小聲請求。亮一些,她或許不會這麼難受。
“原來‘嫂嫂’怕黑。”這句話她聽出來了,他是切切實實地在嘲笑她。
下一刻,腦袋被他不輕不重地按進他懷中。黑暗不再,好聞的幽昙香氣萦繞鼻間,撫平了一切恐懼與不适。
又來了,又是那種無從抗拒的安全感,和想要長長久久地沉溺在這個懷抱中的,渴求。
她如被驚雷擊中,猛然清醒,劇烈地掙紮起來。
“别亂動,若吐出來我就把你——”
他話音未落,她“嘩”的一聲吐出來,他胸前衣衫頓時一片污穢。
“對不起對不起。”她又羞又怕,羞的是人前出糗;怕的是,他别一怒之下要了她小命。
他胸膛起伏,顯而易見動怒了。
求生欲促使她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别殺我,我這就給殿下清理幹淨。”
她剛要掐訣。
“此處不可催動靈力。”他制止她。
“那我給你,”她狠了狠心,硬着頭皮道,“做牛做馬,隻求殿下留我一條小命。”
“哦。”
這是答應了?她松了口氣,轉念一想,都為了活命沒臉沒皮到這份兒上,不如索性徹徹底底地巴結奕曦,看他小時候那般渴望母愛,不是天生鐵石心腸之人,如果她有機會攻略大魔頭,成為他的人,興許他将來就不會剖她的心了。
“殿下您真是個寬宏大量、關懷弱小、面冷心善的好人!能為殿下效犬馬之勞是我三世、不、十世修來的福分。别說一件事,一百件事我都心甘情願為殿下做。當然那勞什子咒契就不用了,我對殿下的心意肝膽相照日月可鑒,用咒契這種強制性手段可就太輕賤了。”
她說這番話不打腹稿,信手拈來。感受到奕曦周身威壓不再,心情似有轉好,她就知道,這招用對了。好聽的話誰不願意聽呢。
“以後,我就跟着殿下混了,求殿下多多關照。”她總結陳詞,言外之意,求别把她交給天君和大皇子,反正他和父兄關系原本就不好;也别剖她的心,她狗腿又聽話,好用得很。
“呵。”他一聲輕笑,笑得她小心肝顫了顫。别是他看不上她的犬馬之勞,在嘲諷她自作多情吧。
“到了。”他拍了拍她的腦袋,“‘嫂嫂’的心意,我收下了。”
“啊。”她後知後覺意識到,令人作嘔的高速旋轉已經停了下來。剛剛隻顧着保命讨好奕曦,竟把難受、怕黑這些事通通抛到了腦後。她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故意吓唬她。
不,定是她想多了。雖說龍生如戲,為了活命她必須用演技征服他,但有兩件禁忌,她絕對要時刻記在心中須臾不可忘:一忌入戲太深;二忌随便給自己加戲。像現在這樣以為大魔頭對自己用心良苦,絕對要不得。
想清楚這些,她内心一片澄明。靈巧地從他懷中跳出,踩了踩腳下堅實的地面,擡頭仰望藍天白雲璀璨日光,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空氣:再世為龍的感覺,真好。
“這是哪裡?”她好奇地問。很明顯的,此處不是光冥殿。剛剛在那片漆黑的空間亂流中,她看到了他的童年記憶,那麼眼前,也是他的回憶嗎?
“這裡……”待看清楚四周景象,奕曦失了向來的淡定,俊臉上一片愕然,不可思議地看向她,薄唇微微顫抖,“你……”
“我怎麼了?”她連忙摸向自己的臉。他為何這樣看她?她變回自己的臉了嗎?沒有啊,還是阿姐的臉,他又不是沒見過。那震驚的表情,仿佛她是什麼不該存在于世的怪物似的。
他伸手,似乎想觸碰她的臉,但很快就收了回去,低聲道:“不是她。”
緊接着就垂眸不再看她,也不答話,徑自邁步從她身邊走過。
“诶?”這人突然怎麼回事,她哪裡又惹到他了,“殿下等等我啊。”
這地方她不認識,他不能就這麼把她撇下。
二人沉默着走過一段亂石崗,視野漸漸開闊,眼前是一座開滿野花的山谷,山谷中央還有間竹屋。
“咦?這又是什麼地方?”她随口問道,沒指望他能回答。
“父君和王兄進不來的地方。”他卻答了她,“既然來了,就在這裡躲一陣……清靜。”
“殿下你不生我氣了。”她小心翼翼試探。
“我何時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