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
故作輕松的笑容下是深深的疲憊。
以東京都為先鋒的盂蘭盆節已經啟幕,這種祭祀性活動往往是詛咒的高發期,在紅白燈籠下穿着浴衣的人們起舞時,咒術師們在整個日本開始不斷地穿梭祓除咒靈,苦夏和祭祀的雙重炮擊壓在每一個術師頭上,高專的學生們也因此停課幫助分擔力所能及的祓除任務。
剛剛批準到準一級的千石飛梅肩上的擔子也不小,加上加藤哉那小子竟然在盤星教腳下的墓地裡發名片,前去祭祀的普通人居多,使她的服務對象衍生到不止教徒,大多數是因為壓力大而睡不着覺的上班族,千石隻能硬着頭皮輸出術式,生生開辟了另一個業務。
三天以來,休息時間不到十二小時。
祓除、催眠、祓除、催眠,祓除......還有苦逼的一級測評任務,還好有反轉術式治療,不然一口老血吐出千石就此歸西了。
“不管怎樣,事後我請客,就當做謝禮了。”
七海建人誠懇的架勢讓千石措不及防,迷茫之中七海又說:“很慚愧躺了三天沒有做任務,多虧千石同學你們的幫忙,因為私人原因給你們帶來麻煩,抱歉。”
“大部分是五條老師包攬的,七海先生不用對我那麼客氣......讓你生病也有我任性的原因,實在是不好意思。”
那個家夥嘛,雖然受到他恩惠的人數不勝數,但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感謝從來沒有被本人親自收到過,但讓他的學生因此受惠,他也會很開心的。
簡單寒暄之後,兩人進了高島屋。
此次的詛咒地點在高層的名為“Yanai”和服店,節日的舉行讓售賣浴衣的專店更加火爆才是,在熱鬧商場裡,人們自動忽略這家裝修豪華、服裝精緻的和服店,店内隻有近十個售貨員圍着兩個女孩試浴衣,場面怎麼說也讓人奇怪。
女孩們倒不覺得尴尬,笑嘻嘻地準備穿戴更多的飾品,無奈電話打來,黃色頭發的女孩不滿地癟嘴,大聲嚷着:“催什麼催,這才哪到哪?”
她摁滅了電話,注意千石飛梅後臉色變得陰暗,身邊的短發女生也面帶不善。兩個女孩交換眼神後沉默着出了店門。
“歡迎下次光臨!”店員們齊口恭送。
“歡迎光臨,客人!”語音剛落又響起。
七海和千石面面相觑,不解女孩們的操作。年輕店員迅速上前招呼:“男士區在這邊哦,這位先生請随我來。”
“不,我們不是來買衣服的。”
“是來調查詛咒的術師吧,這邊請。”
知情的店員婆婆領着兩人來到角落,臉上是親和的笑容:“店長生病在家沒能親迎真是不好意思,不建議的話請讓我為二位介紹基本情況。”
千石飛梅不着急了解,率先提問道:“您是‘窗’嗎?”
“是術師哦,不過已經退休了。誰能想到我能活到現在呢,本着及時行樂所以不剩下什麼積蓄,現在生活拘謹才出來打工,拼命了半輩子還為生活發愁,真是諷刺啊,讓二位見笑了。”
“好厲害,居然打破了三十歲魔咒,婆婆您還是很有實力的嘛。”
千石飛梅的話逗得她哈哈笑,即使臉上有不可泯滅的傷疤和皺紋,眼底依稀保留年輕的活力,婆婆神秘地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想知道長壽的奧秘嗎?”
“可以的話請告知我吧。”
“那就是,少管閑事......不瞞你說我還是四級咒術師,原本想選擇輔助監督為職業的,但這個工作就是牛馬中的牛馬,可不比術師好做,所以啊,四級術師才是咒術界裡最輕松的選擇嘛。”
剛從一個牛馬窩跳槽到另一個的七海建人扶着眼鏡,無奈說着:“我們不是來聽您的長壽奧秘的,請抓緊時間給與情報吧。”
婆婆微笑點頭稱是,渾濁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掃過七海建人,開口說着:“因為店長聽信了讒言,為了生意到貴船神社進行醜時參拜......二位應該知道後果吧?”
說到各大靈異事件,身為靈異社前成員的千石飛梅可謂是如數家珍,她扭頭和七海建人對視,後者給與肯定眼神,顯然也知道有關醜時參拜的傳說。
所謂醜時參拜,即在貴船神社中的一個傳說,相傳一個被小三搶走丈夫的女子帶着滿腔嗔怒,在醜時來到貴船神社,将受咒替身草人以五寸釘釘在古老的杉木上,施加的詛咒會在受咒對象相應的身體位置産生疼痛。
許多地方都會以怪談展覽客人,最初貴船神社以醜年醜月醜日醜時神明會降臨,以實現虔誠祈禱的人的願望來吸引香客,不知怎麼被傳成施咒,千百條充滿恐懼的謠言彙聚一起,語言的詛咒就此誕生。
編撰的故事,扭曲的事實,充滿惡意的猜測,在怪談下誕生的詛咒數不勝數,酒桌上這隻是一個談笑的話題,卻給需要祓除詛咒的術師們增添了不少麻煩。
可是,誰也沒資格去堵住一個人的嘴,所以語言散發的惡意往往隻在瞬息之間。
如果每個人都有分辨黑白的能力,世界不知有多清明。現實往往混沌,人類世界的多樣性才給了萬事皆有可能的機會,愚蠢的聽信了惡劣的讒言,上演這麼戲劇性的一幕。
千石飛梅挑眉,思緒在七海建人的咳嗽聲中拉回來,她提出疑問:“那麼,店裡的情況也很怪呢,理應隻有店長身體不适才對。”
婆婆和藹的眼睛閃過精光,擡眼看着千石的動作在額間擠出皺褶皮肉,她依舊神秘回道:“因為這是--無視天元大人的‘帳’。”
二人震驚,千石飛梅更是困惑道:“‘帳’不都是要依附天元大人的嗎,下‘帳’咒語也是在說‘求求您啦天元大人在此幫忙下‘帳’吧’,無視又該怎麼做?”
“千石同學,”七海建人抱着手臂糾正道:“五條先生教的也就算了,這麼離譜的話可不能聽信。”
“不是五條老師教的,是日下部老師哦。”
“......”好吧,他對這兩個沒有教師資格證的不靠譜大人沒抱什麼希望。
婆婆有些無奈說道:“哎呀,我知道你們不會信的,就像老人家勸誡年輕人注意保暖,他們是不會懂天氣一變就犯風濕病的疼痛的,無視天元的結界道理也如此,需要歲月來領悟,小姑娘你想學我也無能為力啊。”
說完,她枯如樹皮的手指翻飛,做了簡單的結印,這時行人才看到這家服裝店,有驚喜地拉着夥伴進店的,也有回憶什麼時候開業的高島屋常客。
兩位術師都沒有看出來的結界,何等厲害。
千石飛梅正想繼續詢問相關,領後一緊就被七海建人拉到他的身後,大人警惕的态度讓她不再多言。
熱情的婆婆欲要送千石一套浴衣,也被七海嚴肅拒絕,連忙帶着人出了店,在一家西餐廳沉默相對而坐。
“七海先生看出什麼異常了嗎?”
千石飛梅說着,視線不離平日舍不得吃的昂貴牛排,按捺住欲求不滿的空腹,保持着西式禮儀小塊但又頻數地吃着。
七海建人沒有點餐,連水杯也不曾舉起,依舊沉穩地抱着手臂,反問道:“千石同學覺得呢?順便一提,這是你的測評任務,所言所行都将作為我打分的方向。”
千石噎住,喝了涼水順下後稍稍裝飾自己的内心想法道:“私以為,無視天元大人的結界術是在挑戰權威,要是被詛咒師學了去,會給術師們造成身陷囹圄的危險,所以啊要把婆婆請到高專嚴加看管,順便問出相關能力的情報。”
“雖說天元結界已經維序了千年,出現另一種形式的‘帳’也不見得是挑戰權威,技術總是要改進的......”
七海建人對千石的耍寶帶有肯定,略加思考後又說:“确實不能讓婆婆脫離高專的看管,否則再有身入結界不自知的情況會很危險。”
“我疑惑的是,一個四級術師怎麼知道這史無前例的結界術的,如果真是年齡到了是無稽之談,其中的秘密恐怕不可示人。”
“交給我處理吧,這是本次任務的衍生?但會好好完成的。”
“不,你隻需要解決貴船神社的事情就足夠了,不要給自己太多負擔。”
“诶,好吧......是不是吃太多了?真不好意思。”
連吃了三天的韭菜雞蛋,面前的牛排簡直人間美味,不知不覺已經将盤中消滅幹淨,胃裡饑餓隻是稍稍緩解。
“沒關系,”七海建人向服務員招手:“青春期胃口大是正常的,再來一份?”
“好!十分感謝!”
“額,因為吃飯耽誤任務不是扣分項吧?”
“......不是,放心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