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望着天色蹙眉道:“都怪你!非要在那屋裡找什麼’絕世秘寶’,現在好了吧?天黑前能不能趕到彩石鎮都難說,今晚又要在野外過夜了!”
“可是話本子裡不都是這麼寫的嘛!”黎崇駕着車,掐起嗓音學着說書先生的語調:“’高人死後留下那神秘寶物,等待後世有緣人的發現’。”
“那屋子每天有多少人去,還輪得到……”
話至一半李遇瞬間噤聲,隻因前方隐約有打鬥響動。
二人随即勒馬而挺,将馬車隐蔽在彎道内側,下車悄悄靠過去。
隔着樹叢,隻見官道中央一輛拉貨馬車,十來個小厮正瘋狂打砸那車上的貨物。
另一邊,兩名壯漢死死按着地上的人。地上那人一聲不吭,被一把斧子抵在腦後。
“都給本皇子砸了!砸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我看他不是能耐嗎!可讓本皇子逮着了吧,砸!砸!”
這熟悉的聲音……
李遇同黎崇對視一眼,擡腳便走出樹叢。
果然,車後正手舞足蹈的叫嚣之人,正是齊宣壬。
“住手!”黎崇大聲阻止道。
小厮們齊齊望來,見是他們,停下手中動作,又齊齊看向齊宣壬。
“誰又這麼……”後話生生頓住,齊宣壬就像見了鬼似的定在原地。
“退避,三舍。”說着,李遇伸手向遠方一請。
齊宣壬臉漲得通紅,抖着手,在他們和被鉗制的南宮連朔之間來回指,半天憋不出一個字。最後留下一個氣急敗壞地跺腳,猛地轉身,氣沖沖地向反方向走開。
小厮們扔下手裡的東西紛紛追上,那三名壯漢來回瞧瞧,也慌忙朝齊宣壬追去。
一大群人就這樣滑稽地轟然散去,李遇顧不得别的,趕忙将南宮連朔扶起。隻見他衣服破了好幾處,臉上還帶着大小不一的傷痕。
“讓二位見笑了。”南宮連朔嘴角欲擡不擡,顯出幾分不好意思。
他本想拍拍身上的灰塵,方擡手卻牽扯到胸前挫傷,下意識捂向胸口。
這一瞬間李遇乍然醍醐灌頂!
她想起來到底忽略什麼了!
黎崇上前,向南宮連朔滿含歉意道:“南宮兄這是哪裡話,你本就是被我們連累,何來見笑一說。來,咱們現在就返回百蛟城,先找個大夫看看。”
南宮連朔顧不得傷,伸手拉住他:“不必了,如今這車貨物盡毀,我還得趕去向雇主交代。”
“诶,南宮兄如今負傷應當盡快就醫才是。這車貨物我們來賠,你隻管随我們回城就好。”
“多謝二位少俠好意,但昨日我是自願應戰,并不為什麼回報。今日這事與你們完全無關,怎能讓你們來承擔。”
“南宮兄既如此說了,那我們也不好再堅持。”李遇截斷黎崇的回話,搶道:“隻不過此事終究是因我們而起,這樣,咱們一人一半,若南宮兄再推辭,我們也無顔在這江湖立足了。想來南宮兄在外押镖身上沒帶多少銀子,我們先都墊上,到時你再還我們便是。而且,我私心想着,若是南宮兄接下來沒有什麼要事的話,我想邀你同行,我們就按最好的镖師價格付你,你意下如何?”
南宮連朔本就沒什麼積蓄,平日裡有點銀子,都拿去幫扶别人。今日這一車貨,就是他一年的工錢都賠不起,見李遇如此說,隻好勉強答應。
“多謝少俠擡愛,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隻是工錢就按普通镖師付就好,在下還當不起’最好’二字。昨日我因有要事在身,與二位兩次見面竟都忘了詢問二位姓名,還望海涵。”
二人一拱手。
“李遇。”
“黎崇。”
李遇又接着道:“南宮兄不必自謙,昨日已見識過南宮兄的身手,自是當得起我們出的價錢。隻是我見南宮兄傷勢緊急……這樣,李某不才,也略通些醫術,不如我先給南宮兄把個脈。”
說完不等他答應,便不由分說地抓起他的手,認真切起脈來。
一旁的黎崇奇怪道:“你什麼時候……”
李遇擡手打斷,食指貼唇。
須臾,她蹙眉擡頭,面色十分嚴肅:“南宮兄是否每到月中就感覺胸口隐隐作痛,并且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症狀越來越嚴重?”
南宮連朔頗為意外:“确實如此,但除了輕微疼痛外,并無什麼其他症狀。我也看過幾個大夫,他們都說沒有大礙。”
“此言差矣,南宮兄不僅患疾,而且還十分嚴重。哎……可惜我醫術不精……”她搖搖頭,又即刻眸色一亮:“對了,不知南宮兄是否聽說過醫聖崖?我想那醫聖定能治療此病。”
南宮連朔愣住:“當真有如此嚴重嗎?”不過想到如此麻煩别人,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遂勸道:“隻是醫聖崖如此隐秘,我們未必能找到,要不......”
李遇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沖黎崇笑得奸詐:“放心,咱們找不到,有人能找到。”
黎崇眉心一跳:“我也找不到。”
“诶~堂堂鎮疆王孫,淨說那話。你忘了,湯冢主是醫聖的舊識呀!”
“外公認識醫聖?我都不知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遇點點腦袋,故作高深道:“智慧。”
黎崇頗為無奈:“是母親告訴你的吧。但是咱們剛跑出來沒幾天,這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這時南宮連朔突然插道:“二位不必說了,我的身體沒有大礙,咱們回城找個醫館就好。”
李遇看看南宮連朔,又回頭看看黎崇,問道:“你要他的命不要?”
“要。”
“那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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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楠國王宮。
幽靜庭院内,一位須發銀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悠然偎在雕花躺椅之中,嘴角挂笑,正在享受這難得的甯靜。
貼身内官前來添茶,四溢茗香将他喚醒。老者緩緩睜開眼,伸了個懶腰,目光透過稀疏雲層,直道是天都藍得發甜,難抑感慨道:“寡人有多少年沒過過這種清靜日子了?想寡人費盡心機派了那麼多人、找了那麼多離家出走的話本塞給小八看,如今終于算是得償所願啦。”
字裡行間竟還透出幾分心酸。
内侍添完茶,恭敬侍立于側,面上難掩憂慮之色,猶豫道:“陛下,這八皇子孤身一人,會不會……”
老國王手一揮,很是果斷:“不會!國師早就說過,這小八壽數比寡人還長,保管沒事。寡人現在隻希望他在外面一切順利,盡去禍害那秦國吧,最好幾年内都别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