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四天的長途跋涉,他們仍在漫無目的地趕路。李遇坐在黎崇身旁,滿腹牢騷地抱怨:“這一路行來,别說醫聖了,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黎崇左手執缰繩,右手拿着幹糧咀嚼,解釋道:“攔翁河改道頻繁,雖然沿岸土地肥沃,但确實不是個宜居之地,荒涼無人也屬正常。”
李遇無奈地轉向左側的河水,百無聊賴,摳手發呆。片刻後,她略有遲疑道:“你覺不覺得……地上的草漸漸地茂盛起來,變密變高了?”
黎崇點點頭:“确實如此。”
她又注意到什麼,于是扒在車轅上,俯身仔細觀察地面,随後起身,語氣帶着驚訝:
“似乎……還都是些藥草?”
“快到了。”黎崇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不一會,便見遠處出現一個小點,近了,才發現是座莊子。
他們将馬車停在莊側,下了車,隻見院門上懸着塊匾額,上書兩個大字:農莊。
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猶豫不決。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醫聖崖?”李遇打量着院内。
“确實不大像。”黎崇附和道。
“會不會真的是一個農莊?”南宮連朔大膽猜測。
“……”二人回頭,面色皆十分無語。
“李遇,黎崇,南宮連朔。”
三人突然被點名,齊齊立正。
隻見農莊外走來一五十歲左右的大嬸。她左手抱筐,筐中幾條活蹦亂跳的魚還在掙紮,不時甩出幾滴水來。
“您、您認識我們?”李遇試探道。
那嬸子徑直向院内走去:“湯老鬼給我來信,說你們會來,托我照顧。”走到一半,她停下腳步回身看來:“進來啊,今日中午喝魚湯。”語氣頗為熟絡。
他們仨互相對視一眼,不明就裡地擡步跟了進去。
嬸子在院裡随手拾起個木盆與小凳,就地而坐,手法娴熟地處理着魚,連頭也沒擡,吩咐道:“李遇去屋後,摘點水蔥過來。”
“哎……哎哎,好,這就去。”李遇應答着,瞥見同樣一臉茫然的黎崇與南宮連朔,聽話來到屋後,果然發現一片郁郁蔥蔥的菜園。
她摘下一把水蔥,又打了清水細細洗淨,捧着水蔥回到嬸子身旁,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尹……尹無涯前輩?水蔥洗好了,請問要放到哪?”
尹無涯擡手一指:“主屋側面是廚房,就那間。你去拿個竹筐出來,放到桌子上就行。”
“好。”李遇依言行事,随後又返回黎崇旁邊,繼續三人立正。
将全部魚都開膛去鱗收拾好,尹無涯端着盆子站起身,問道:“你們三個,誰會做飯?”
見隻有最邊上的少年點了頭,剩下兩人都搖頭,于是她便将盆往那少年懷中一塞:“以後做飯的活兒就歸你了。”
南宮連朔雖滿心疑惑,但仍老實答道:“好的前輩。”
望着南宮連朔步入廚房的背影,尹無涯斜睨着剩下的兩人:“你倆就打算這麼站着看?不打算去搭把手?”
李遇忙拉着黎崇跟過去,賠笑道:“搭,搭。”
南宮連朔做飯确實有一手,幾條魚硬是讓他做出魚湯、紅燒魚、燴魚脯三樣菜來。之後他又在院子裡摘回些蔬菜,搭配着做了兩道清爽可口的時蔬。
待飯菜全部上桌,尹無涯滿意點頭:“動筷吧。”
口中嚼着魚肉,李遇的目光不時偷偷瞄向正低頭專心用飯的尹無涯,經過一番斟酌,終于鼓起勇氣開口問道:“前輩,湯伯伯在信中,可有提及我們此行的目的?”
“說了,看病。”回答簡潔明了。
“哦,好。”她随即又堆起笑容,“那用完飯,我們就看病嗎?”
尹無涯緩緩擡頭,目光直視過來:“已經看完了。”
“看完了?何時看的?”李遇愕然道。
尹無涯扭頭迅速掃了南宮連朔一眼:“喏,剛剛看的。”
“就……就,看一眼就行了?”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是醫聖。”
“晚輩拜服。”李遇讪笑,顯得有些窘迫,繼續低頭吃飯。
這時,一旁的南宮連朔突然插話:“前輩,敢問我的病情,是否嚴重?”
尹無涯頭都沒擡:“嚴重,遲來半年,神仙難救。”語氣随意,倒不像是關乎生死。
聽罷李遇與黎崇驚訝對視。
黎崇問道:“前輩如此說,那便是能治了?”
“能治,不過……”
他們三人端着碗,支着耳朵等下文。
隻見尹無涯囫囵扒拉完碗中的飯,随手用袖套一抹嘴,才又接着道:
“我治病,得付費。”
三人聞言,俱是松一口氣,黎崇連忙道:“隻要前輩肯出手相助,晚輩定當感激不盡。我即刻修書一封,讓人送來十萬兩銀票,還望前輩不要嫌棄。”
尹無涯挑眉:“十萬兩太多了。這樣,你們現在随身帶了多少?”
黎崇雖感莫名,但還是從懷中掏出五千兩銀票,李遇也摸出些碎銀子,南宮連朔又補上幾枚銅錢。
看着桌上三人湊出的錢,尹無涯輕笑一聲,對黎崇道:“你拿上五兩銀子,去給我買回來三鬥米、一鬥面,還要一翁醬菜。至于剩下的銀子,要買什麼我暫且想想,等你回來再說。”
“這……”黎崇面露難色,“前輩,離此最近的臨赤城,往返一趟也要八日之久,晚輩……”
“看來你也知道銀子在這使不上啊。”
“那前輩所說的費用,究竟是指什麼?”南宮連朔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