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她百思不得其解。
黎崇把心一橫:“說要驗身!我自然不肯,結果聽我拒絕,那老鸨是笑得前仰後合。她說她幹這行這麼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我若真的想做,她、她願意給我介紹小倌館,保準我紅。”
“噗。”二人聽罷,忍不住同時笑出聲。
黎崇絞着手裡的帷帽,氣惱道:“現在怎麼辦。”
說起正事,二人勉強壓下笑意。
南宮連朔為難道:“那我還有必要去試嗎?”
說罷,與黎崇将目光一齊移向李遇。
李遇歎了口氣:“如此看來,隻好換我了。隻是,我隻有性别符合啊,能拿什麼和她們争?”
三人一陣沉默。
李遇想起什麼,将手一拍:“拿你倆争。”
“我倆?”黎崇瞅瞅南宮連朔,“我倆,這,人家不上當,我倆怎麼争?”
“水票。”李遇神秘一笑。
“水票?什麼意思?”
看着兩人一臉莫名,她解釋道:“就是你倆雇人,砸錢硬捧我。左右這花魁也是人選出來的,隻要有人,就有操作空間。”
拿定主意,三人即刻折返祥帛莊。
“掌櫃的,又來照顧您生意了!這回給我做身衣裳,同上次一樣,要快。款式就照莊戶人家的日常衣裙制作便好,最好能用舊布裁出來。”
之後的流程,同黎崇别無二緻。
待李遇裝扮好,二人繞着她一番相看,黎崇點點頭:
“好些年不見你打扮了,這麼一看,也很好嘛。”
李遇:“那能靠臉當花魁嗎?”
黎崇:“不能。”
李遇:“……”
三人用過午飯,才又向那環燕樓去。
黎崇與南宮連朔在巷子内等了約半個時辰,見無人出來,便确認李遇得手,于是動身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李遇甫一入樓,就被夥計攔下。
“哎哎哎,幹什麼的?”
李遇一福:“這位小哥,奴家是來賣身的。”
那夥計将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見她穿着雖陳舊卻不破爛。
心下正疑惑,口氣也少了些刻薄。
“你在這等着。”
不多時,一名頗為豐腴的女人同夥計下得樓來,想來便是樓中老鸨。
老鸨沖李遇招招手,帶着她進了二樓一間屋子。
門方關上,李遇便往地上盈盈一跪。
“請媽媽收我身契。”
老鸨挑眉,在桌旁緩緩坐下,雙手抱臂道:
“稀罕了,還有哭天抹淚自請入我環燕樓的。說說吧,姑娘這是為何呀?”
“我要做花魁。”
聽罷那老鸨輕蔑一笑:“理想遠大固然是好,可人貴在自知。我見過太多姑娘,自有七分顔色,卻想同那十分的争。我勸你還是走吧,今日我收了你身契,明日你便後悔。”
“我不後悔!”李遇聲音顫抖,帶着決絕:“今日此舉并非心比天高,隻是這是我唯一的路。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也定要走下去!媽媽,我自知姿色平平,但還請您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參加三日後的大選。我若落選,願在這環燕樓中,不取分毫工錢,任您差遣十年!”
聽得此話,老鸨的臉色和緩下來。
這可是一本萬利。
她将李遇扶起,帶她在凳子上坐下,随即換了一副口吻,和善道:“瞧你這孩子,又是何苦呢?”
“媽媽不知,我本是西合縣一屠戶女。”
老鸨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李遇的虎口。
“三年前,我在河邊救上來一男子,費了大半積蓄将他救活,日日悉心照料。他同我說,他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半路遇上水賊,他為活命隻得跳船,幸而遇上了我。他、他誇我溫柔善良,是他此生見過所有女子中最幹淨純粹之人。那年他因落水錯過科考,我便供他讀書。休說是殺豬割肉,就是洗衣掃地,都不曾讓他做過。”
“他要去拜谒縣裡大儒,沒有見禮,我便當掉母親留給我的嫁妝,為他置辦張羅。他曾對我說,無人對他如此好過,他此生定不負我。進京之前,他拉着我的手,讓我等他金榜題名,風風光光地回來娶我。結果呢?我隻等來了殺手!”
“那殺手見我可憐,願放我走。我不肯,抓着他,讓他要麼殺了我,要麼告訴我真相。他說,他說受雇于新科進士。那負心漢,被戶部右侍郎千金看上,怕我進京壞他好事,于是想先下手為強除掉我。三年,三年,竟隻換來如此歹意……”
李遇擡頭,眼中擒着淚花懇切道:
“聽說隻要做了汾濱城的花魁,将來就算去了那京城也仍是行首,我便來了。媽媽,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隻要報仇!”
其實她說出願白做十年,老鸨就已決意要她。之後這段故事,實是無關緊要,但老鸨仍是耐心聽完,随後心疼道:“可憐的姑娘,快把淚擦擦。媽媽我啊,最是看不得女子落淚。你可想好了?”
李遇凄凄切切道:“想好了。”
老鸨喚人拿來書契,叫李遇簽下。
“李師師?名字不錯,倒是不用再起花名。今日也不早了,想來你一路到這汾濱城也不易。來人,帶咱們這位新姑娘下去休息。”
李遇向老鸨感激一拜,随着夥計進了三樓一間角落裡的屋子。
屋内裝飾不算多好,但勝在幹淨。
待天色漸暗,她将一方紅帕子悄悄夾在窗外。
李遇和衣而卧,漸漸泛起瞌睡。
子時,寂靜中忽隐隐傳來扣刮木頭之聲将她驚醒。
她趕忙起身,蹑手蹑腳地摸黑來到窗邊,小心打開窗子。
隻見幽冷月色下,黎崇與南宮連朔扒在窗口,眉梢間俱是喜色。
“消息買到了?”她問。
“不止,此行我們還有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