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知識,也該有點常識;沒有常識,也該有點見識;沒有見識,起碼該懂得掩飾。”瞧着卡普一副沾沾自喜的邋遢德行,估計對方是為數不多知曉嘉賀存在的人,戰國含沙射影搖了搖頭。海軍英雄卡普,上到大将下到士兵,無一不對他頂禮膜拜充滿尊敬,可在知根知底的戰國眼裡,他就是個奸詐狡猾又愛裝傻充愣的老狐狸。
不管卡普是不是正在興頭上,戰國毫不客氣朝他潑了一盆冷水,“卡普,我記得你說過,在這個世紀、這個年代、這個亂世,會有一批改天換地英雄出現,為世界帶來一場天翻地覆的變革。我期待你所堅守的信仰,永遠不會違背你所追求的正義……”
讓我們把時間往前推移一個鐘頭,回到莫比迪克号的醫務室。
塔莎坐立不安地注視着疏漏的阿爾法,相互隻對視了半秒,阿爾法就幡然領悟他的表姐為何會面露憂色。在征戰雷瑟前,他們都收到了小道消息,多弗用Joker的渠道召集了一幫殺手協助托馬斯擒拿艾斯。即使她不确定埃普西隆效忠的對象是不是堂吉诃德家族,但他們當時急着追逐艾斯的步伐,沒有做任何的僞裝和易容。倘若埃普西隆不遵守刺客界的保密協定,嘉賀一族出手幫海賊的事實會被曝光。
一旦嘉賀的活動軌迹曝光,那他們以後将會被各個不懷好意的黑勢力盯上,最壞的結果是被世界政府連根鏟除。另外,倘若埃普西隆的雇主是多弗,那就意味着她的未婚夫已經掌握了她的行蹤,也知曉了她跟四皇聯合起來打他的臉。即使她不确定倘若埃普是否生還,就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得不提防他。王下七武海、黒道中介人、德雷斯羅薩的國王,面對此類集金錢權勢能力實力為一體的男人,簡直是一等一的大惡人,她不敢想象多弗接下來會如何絞盡腦汁報複她的家族。
塔莎好像沉進一片沙漠,四周泥沙俱下,黑暗滅頂而來。直到将其中利弊整理完畢,她才後知後覺此次付出的代價有多離譜,隻不過是想救回她的朋友,卻想不到把整個家族當作賭注牽扯了進來。她控制不了今後的态勢走向,也保證不了阿爾法他們的安全。比起她的家族變成衆矢之的,他們參戰受的傷壓根不足挂齒。
周遭的聲音似乎漸行漸遠,好像與她隔開一層異空間。德爾塔與貝塔搞不清小姐為何舉止怪異,在床邊拼命呼喚她的名字,充耳不聞的她卻毫無回音。伽馬同樣心悸不已,也想下床詢問她的狀況,遺憾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在原地幹着急而懊惱。艾斯将手伸到塔莎的眼前晃了晃,發現她的瞳孔沒有焦距,目光僵直,神情呆滞,宛如掉了漆的提線木偶。
相較于衆人像無頭蒼蠅胡亂揣測塔莎的心思,馬爾科在角落冷靜回想她的一言一行,腦細胞本能地高速轉動。然而,就在他即将參透來龍去脈時的一秒前,頓時感到一股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猛地緩過神,看到一雙波光潋滟、秋水盈盈的眼眸。恰巧那眼眸怯生生地望着他,盛滿了驚惶與恐懼,更像是求助。
馬爾科從未看過她如此無助的模樣,由于刺客家優勝劣汰适者生存的惡劣環境,造成她一向孤傲如雪冷若冰霜。在和之國快要被他擊殺時,她哪怕渾身是傷也依然站着甯死不屈;在祖瑪被他強迫服從時,她哪怕肋骨斷裂也依然堅忍不拔,何曾展現過這種令他心疼心碎的表情?
馬爾科不再猶豫,也不想追究她異常的緣由,坐以待斃不是他的風格。在刨根問底前,身體比頭腦率先付諸于行動,他向外沖鋒的動作迅捷如風,一刹那便消失在幾人的視野中,隻留下背影的殘像在屋裡蕩悠。他有所察覺,她集合家族的力量幫了艾斯,而雷瑟有認識她的同行,代表她的家族面臨被曝光的風險。他當然知道,有些事做了不會得到回報,但在這裡停滞不前的話,他就會喪失掉自我。
他再也不願意見到她絕望的表情,更不願意讓女人承擔後果。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既然他用一種強取豪奪的方式把塔莎留在他的地盤,他就不單要保護她自身的安危,還要保證她的家族不能出岔子。
塔莎怔怔地眺望男人沉默離去的背影,他從來不語,卻用行動回應了她;他甚至不需要過問,就洞悉出了她的憂慮。搖曳的燭火散發出一圈明亮的黃色光暈,她心裡一暖,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内心滋長。
在這風雷激蕩的歲月裡,她經曆了如此之多的傷害和痛苦,幾度生死徘徊,人生的跌宕沉浮猶如滄海桑田,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會有這樣的感覺?分明是一個放蕩不羁,肆意妄為,視世間所有規則猶如糞土的海賊。可她就是莫名其妙覺得,他是一個能夠帶她走出悲劇的黑暗英雄,可以令她将一切交付其中全心信賴。不用害怕,隻要将一切交給他……
以藏與艾斯正疑惑馬爾科的不告而别,而她趁機調整回了原有的鎮定姿态,瞄了一眼遊手好閑的阿爾法,又對醫務室的門擡高了下巴。阿爾法接收到指令後也不含糊,機靈地點頭默認,以不輸于馬爾科的速度追了出去。
塔莎把枕頭立起來墊在腰後,使自己的脊背靠在病床的欄杆上,遞給他們一個莫慌的眼色,同時欲蓋彌彰敷衍道:「我沒事,一時想不起來埃普西隆是誰,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來。他個叛徒敢在學有所成後傷我門徒,敢用我嘉賀的招式偷襲我嘉賀的同期門徒,我不會輕饒了他。」
艾斯稍微松了口氣,原來是碰到了反目成仇的舊相識,他理解刺客界有刺客界的規矩,就像海賊團亦有海賊團的規矩。對待叛徒,白胡子海賊團向來是殺無赦,加上有卡梅爾的先例,他也極其憎惡叛徒。馬爾科代替不能行動的伽馬追殺對方,還有實力高深莫測的阿爾法協助,那他就沒必要操多餘的心了。他也不想留隐患,免得有朝一日對方又反咬塔莎一口。
單純的伽馬也對塔莎的說辭信以為真,咬牙切齒追悔莫及,「小姐,對不起,是我心軟了,沒舍得将他就地處決。」
德爾塔是天生的神槍手,視力及洞察力皆優于常人,因此她的直覺提示她事情不簡單,「小姐,埃普西隆的水平跟我們差不多,在嘉賀參加鐵血訓練時的成績也相當優秀,您真的記不得他了嗎?」
問題抛出的瞬間,塔莎突然不知所措愣住,她天生就不擅長撒謊欺瞞。當她忙着極力搜索能想到的借口時,保持沉默的以藏卻傳來了爽朗的笑聲,「塔莎小姐的缺點就是記性不好,跟你介紹過無數次我們的同伴,下次再碰面的時候,你還是想不起來他們的名字。連讓别人過目不忘的火拳艾斯,也是向你介紹了三四遍,你才記住他。」
這就是塔莎欣賞以藏的原因:善于觀察細節,善于觀察氛圍,懂得在适當的時刻出言相救。既圓滑又周到,該出手的時候就出手,不該出手的時刻甘願當空氣。雖然他本人的光芒沒有艾斯刺眼,卻像那窗台的煤油燈一樣,時不時給她帶來安心溫暖的感覺。在偌大的海賊團裡,唯獨他不帶有色眼鏡看她,唯獨他願意理她,偶爾還幫她解圍。
另一邊,馬爾科已飛奔到船長的休息室,不知是阿爾法的追蹤技術高明,還是他心無旁骛惦記着塔莎,他竟沒能發現身後的尾巴。
老人古井不波歡迎着來自半夜的訪客,他早料到馬爾科安置好艾斯他們就會來找他,正如對方也料到他因為擔憂艾斯而無心睡眠,「恭候多時了,剛好睡不着,你就把雷瑟發生的故事詳細道來吧!刺客丫頭擾亂了雷瑟的電波,我也沒能及時指揮戰局,我們好像還是初次把戰場托付給外人呢!」
馬爾科一字不漏将雷瑟的過程托盤而出:忍者與殺手的埋伏,内外圍的陷阱陣,艾斯與刺客的苦戰,他與佛耶戈的邂逅,卡梅爾叛逃背後的苦衷,以及她的末路。白胡子一聲不吭聽他描述完,回憶起在甲闆上遇到的光鮮亮麗又活潑愛笑的女人,不禁為紅顔隕落而惋惜,「一個女孩家獨自背負起重擔也是不容易,我們卻誤解了她,令她含冤早逝,是否應該撈回他們的屍骨好生埋葬呢?」
「不,老爹,還請您盡快出手擊沉雷瑟。」在白胡子的疑惑中,馬爾科有條不紊解釋道:「世界政府用人質逼迫艾斯就範,證明他們是勢在必得,而艾斯僅攜帶幾人就将雷瑟的兵力一網打盡,還殺了敵方的長官托馬斯。世界政府雖然不會宣揚他們的失敗,但是艾斯的身份特殊,難保不會針對他進行追擊。多虧了貝塔的電波能力,目前敵軍高層還未得知CP3落敗的下場,也不清楚我們有無出動。為了保護艾斯,趁敵軍殘黨沒抵達雷瑟,我們必須提前消滅他在雷瑟的全部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