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鐘,女校書和小倌兒的臉上都寫滿了無能為力,紛紛将宣紙遞給李公子。
邵英池嗤笑一聲打趣他:“你又識得幾個字?”
李公子啧了一聲,佯裝生氣的推給他:“那邵狀元你來。”
“我也不識字。”邵英池随手将一摞宣紙推到旁邊,好巧不巧坐在他旁邊的正是沈衍易。
夏哲顔眼神淡淡瞟過邵英池,慕靖安責怪的睨了他一眼。
誰知沈衍易并未拒絕,他動作禮貌有度的拿過粉衣裳小倌兒遞給他的毛筆,對他輕輕點了下頭,竟真的批改起了那些奇形怪狀的字。
他眼神掃過宣紙,在寫錯的字下面落下一個墨點,宣紙的主人是位藍衣裳小倌兒,哎呀一聲表示惋惜,辯解自己分明會寫,一時粗心大意了。
他身段柔軟的擰出弧度,歪在沈衍易的椅背上,幾乎貼在了沈衍易耳邊,吐息着說:“公子能否給奴家糾正?”
沈衍易沒說話,但應他的話寫了正确的寫法。
小倌兒立馬笑盈盈的,正要開口道謝,身子被向外猛地推開,他踉跄幾下才站穩,花容失色的看向推他的慕靖安。
沈衍易歎了口氣,回手拍了拍慕靖安的手臂,慕靖安奇異的沒了脾氣,并未再計較。
李公子打圓場,問小倌兒得了幾粒瓜子,小倌兒還沒回過神,誰都沒料到沈衍易輕聲開口:“十一粒。”
場面一時寂靜下來,邵英池啧了一聲提醒道:“為何不給,你供不起了?”
李公子哎一聲數了十二顆給了那小倌兒,直到那小倌兒坐下再次笑起來,沈衍易才收回目光繼續批改那些字。
沈衍易不僅樣貌傾國傾城,氣質更是優雅矜貴。
他不卑不亢的坐在那裡寫寫劃劃,就讓方才有看熱鬧心思的人生出憐惜,又因他冷淡疏離的神色望而卻步。
簡直是一輪天上月。
即便落入人間,映的也是慕靖安的池水。旁人也隻有眼饞的份兒。
一張一張全部看完,沈衍易将一摞宣紙理好,順手放到旁邊高幾上,剩下一小堆兒沒發完的金瓜子,被他們嬉笑着一搶而空。
李公子财大氣粗隻是笑着看他們掙,沈衍易動作起身,被慕靖安拉住了手腕:“你做什麼?”
“我想出去走走。”沈衍易說。
“坐下。”慕靖安微微用力,沈衍易不與他争執,聞言坐下了,慕靖安又補了一句:“此處近山,草叢樹灌裡說不好竄出來什麼東西,你哪裡應付得了?”
沈衍易點頭:“是。”
才過了多久他又是一副溫馴模樣了,慕靖安簡直拿他沒辦法,心裡憋着股氣無法發洩。
他剛坐下不久,吳甸就進來了,附在慕靖安耳邊說了幾句話。
慕靖安聽後哼笑一聲,悠閑的喝了盞茶,又吩咐小二去上幾道糕點,必得有玫瑰杏肉軟酪。
小兒應了,慕靖安語氣散漫:“成,我老子要見我,我去别院一趟。”
他路過夏哲顔:“人我先留在這兒,你照應着點,要不多久我就回來了。”
慕靖安一走,在座對沈衍易的好奇都按捺不住了,即便有所收斂,一個接一個的目光也無法忽視。
他們一時摸不準,眼前的人究竟得是什麼樣的身份,讓慕靖安既能為他拉椅子倒水,又斂着氣壓制。
伺候和管制矛盾的同時出現在對待一個人的态度上,那就隻能是得寵的家裡人了,但沈衍易的氣質又實在不像,怎麼看都是慕靖安欺男霸女。
邵英池瞧着那些起起落落的打量,噗嗤一笑:“殿下也真放心。”
不過隻是看兩眼,沈衍易疏離冷淡的氣場也很趕人,倒是沒人敢與他說什麼,都隻能裝作沒有沈衍易這個人存在。
沈衍易在這些人中勉強挑出來個能說話的,他走到夏哲顔附近,告訴他:“我去樓下,不走遠。”
“嗯。”夏哲顔拿出一塊銀元給他,像是對待要出去玩,同兄長報備的弟弟。
沈衍易本來不想要,但想到這裡鬼使神差的接了。
莊子是慕靖安的,自然不接待外客,寬敞的一樓空無一人,隻有位管事坐在櫃台後面編蒲扇,見到沈衍易在床邊小桌坐下,過來上了盞茶。
窗台上慢騰騰挪過來一隻小雀兒,哒哒哒不知在啄什麼,胖乎乎的很是專注。
沈衍易靜悄悄看着,它忽然煽動翅膀,慌不擇路的飛起來撞到了窗框,沈衍易撿起來撞暈後兩腳朝天的小雀兒,看向在對面落座的夏哲顔。
小雀兒在沈衍易手心漸漸恢複意識,沒心沒肺的啄着沈衍易的虎口,沒啄兩下沈衍易手一抖,将卻往窗外一送,小雀兒展翅飛走了。
夏哲顔才看見沈衍易手上有一點血,原來是虎口處啄破了。
“你是細皮嫩肉的。”夏哲顔将帕子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你應該見過慕靖安的手,練刀槍劍戟的繭子,換成他的話,鳥肯定啄不破。”
“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