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被人察覺,壞了妻君名聲。趙懷逸特意從後門進去,一進風月樓就先聞到濃重的脂粉氣,嗆得他直咳嗽。男人的調笑聲不絕如縷,在整座花樓裡四處回蕩。滿眼都是豔色,張揚地刺目了趙懷逸的雙眼。
大戶人家的正經夫郎衣裳要端莊,否則會被認品相不端,為此他的衣櫃裡一水的螺青,石綠,藏藍,花青,木蘭。襯得人不像是年輕夫郎,倒像是上了年紀的家夫。
本以為找人要費些力氣,還沒通傳龜公,對方倒是先乖乖讓人引路。
看來是早知他要找人算賬。
趙懷逸冷臉擡腳進入廂房。本以為是個妖豔浪蕩的貨色,想不到打扮得倒像是正經的夫郎模樣。
男人穿得極其素淨,月色長衫,腰間墜着隻通體雪白的美玉。烏發如墨垂在身後,頭上不飾一物。獨坐在窗邊的書案上,面前擺放着瑤琴。
就連室内的陳列也幹淨的很,博古架上放滿書冊。不似煙花之地,倒像是書香世家。
“不知姜夫郎來此有何貴幹。”雪公子嗓音溫軟,仿佛當對方隻是尋常人,好聲好氣地說着話。
身為頭牌,男人自然容貌上佳,不比趙懷逸的昳麗冷清,貌似水中月,眉目如畫,令人徒生憐惜。撫琴的玉手也是漂亮的很,手指修長白皙。最為動人的是那雙水眸,如同空濛湖水。
望見那雙撫琴的手,趙懷逸自覺羞恥,連忙将糙手藏在袖下。所以妻君是因為這男人彈得一手好琴才對他青睐嗎?
趙懷逸對這些風雅韻事一竅不通,本就是男子,生父也不是什麼光彩的身份。不比他阿爹母親是太子少傅來得尊貴,兄長自幼耳濡目染之下哪方面都比他高出一截。議親也因為這層身份,被不少世女看中,以求仕途青雲直上。
最後卻陰差陽錯,被自己得了良人。
趙懷逸故作淡定,擺出正夫的架勢,漠然譏诮:“你心裡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哪裡配進姜家的大門。”
“您誤會了,我同姜大人并無私情,隻是好友。”雪公子回答地不卑不亢,隻是目光不時瞟向窗棂。
“你這種卑賤貨色,也配跟我妻君為友。”趙懷逸生起怨氣來,看到書案上的幾個墨色未幹的大字更是勃然變色。
不過是個花郎,通音律還習書法,哪哪都将他比了去。
趙懷逸從前自視清高,絲毫看不起那些谄媚讨好妻君的卑微男子。他勢必要在女人群中活出自己,更發下誓言甯願出家當道士,也不願嫁人低眉順眼的伺候妻君。
後來卻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他每日盡心盡力伺候妻君。反倒是他那勵志當賢夫淑男的兄長入了道觀。
趙懷逸不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兄長自幼有諸多人的疼愛,沒了姜漱玉還會有更好的女郎求娶,隻能怪他自己福薄。
他隻能依靠妻君的愛在姜家活得體面,不允許任何人威脅了他的地位。但這花郎對他的羞辱無動于衷,讓趙懷逸心生厭惡。
直到雪公子看到街邊熟悉的人影後,嘴角露出一抹怪笑。驟然之間改變語氣,眯眼譏諷:“我再怎麼卑賤也不如你啊。為了搶兄長的良人,不惜用下作手段。身為男子婚前失貞,隻是漱玉心軟,才勉為其難讓你進門。”
“你……”
趙懷逸哪能容這厮羞辱自己,剛要揚起一巴掌狠狠打下去。雪公子卻自己先撞到桌角上,額頭緩緩流出一股熱血,漸漸污了那張俊臉。
他不懂對方的用意,剛要喚石竹走人,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姜漱玉剛進來就看到滿頭血污的男人倒在地上,強忍疼痛,咬着下唇一聲不吭。但霧蒙蒙的水眸能看出他疼得厲害。
趙懷逸看見妻君出現在面前,才反應過來中了對方的離間計。沒有辯解,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冷冷盯着始作俑者。
雪公子面色慘白,斜斜跪在地上,一副被欺淩受辱的模樣。還不忘起身低聲輕語:“大人,是奴自己摔倒的,不關您夫郎的事。”
趙懷逸暗罵:小賤人。
女人淡淡掃過無端出現在此處的夫郎,淡言:“你在這裡胡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