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姜漱玉先去解決私事,就先碰上另一樁難事。
陛下暗中寵幸趙充人終究是瞞不住的,她剛從李美人殿内請完平安脈就瞧見不遠處的一道绯紅身影。
姜漱玉佯裝沒看見想要躲開,但對方要固執得多。直接當着身後宮人的面直直擋在她面前,語氣哀怨:“你現在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嗎?”
“微臣拜見凰後。”姜漱玉知道他在宮中的眼線自然會察覺到她給趙充人的藥中多加了些東西。隻是沒想到他會來堵住自己。
姜漱玉恐怕引起别人猜忌,索性踱步來到一間無人的亭子間坐下,佯裝為他把脈好方便二人談話。
“你還是在怨我嗎?”沈璧定定瞧着眼前自己曾經朝思暮想心上人,他迫切需要得到她的肯定來填補心中的空虛。
這世間對于一個男子最大的褒揚無非是适宜被娶進家門為夫。
對于沈璧而言此生榮耀就是成為姜漱玉的夫郎。她家中不是什麼豪門貴胄,靠着慈春堂的招牌在京城逐步站穩腳跟。身為京中有名的懿德公子,當年求娶他的也不乏王姬,世女,可沈璧統統看不上。
那些女子都是望門貴族,早早就愛尋歡作樂。還沒成親就有了通房。更不用說那些貼身伺候的小侍了。
他愛極了姜漱玉的溫潤無瑕和風光霁月,從小就暗自傾慕,可惜她偏偏隻鐘意傅躍安。至今沈璧也不明白,那不守規矩的少年憑什麼值得比自己更讓她歡喜。整日隻知道跟那鄉下孩子般到處撒野,完全沒有大家公子的樣子。還跑去莊子幹活将一身白皙俊秀的皮肉曬得黝黑。
大虞男子以白為美,王孫公子更是在未出嫁時要戴着帷帽出行。一來防止被她人窺見真容,二就是以求能得到一身白膩的皮肉。
沈璧幼時總是目光晦暗緊盯着不遠處陪着表哥的姜漱玉。她那樣好的女子怎麼會喜歡那種粗鄙男子呢?被母親稱為有大家風範的自己顯得何其可笑。
現在他更想不通,為什麼陛下也偷摸去找那鄉野之地長大的趙充人尋歡作樂,而不來找貴為凰後的自己。
在得知姜漱玉給對方的藥湯裡加了些雷公藤後,沈璧心中是竊喜的,那玩意長時間服用後可會沒有子嗣。是專門為陛下的後宮準備的。她暗中做這種事,莫不是為了自己。
漱玉她終究心中是在意他的。
“你為什麼不說話呢?”男人眼眸中帶着點少年的羞澀,其實沈璧今年也不過剛剛二十。但執掌後宮讓他迫切變得成熟,褪去滿身的青澀,隻剩年輕的皮囊。
瞧着沈璧逐漸逼近的腳步,姜漱玉終于出聲:“微臣遵循的是陛下的旨意。”
沈璧眼眸灰暗,也是她怎麼會突然對他多有照顧,但仍然不死心道:“真的沒有一點點是因為我嗎?”
“凰後身體并無大礙,微臣告退。”姜漱玉清楚沈璧并不愛自己,他隻是習慣被人捧在心頭,力壓所有人一頭而已。
中宮凰後這個職位很适合他,足夠尊貴,能夠配得上他的野心。
沈璧沒有阻攔她的離去,眼神幽怨盯着女人的背影。一想到她即将已經議親,他就憂心忡忡。哪個男人那麼有福氣能成為她的夫郎。想到這裡又胡思亂想起來,如若當年她跟自己生米煮成熟飯該多好。
姜漱玉步履匆匆,誰料一陣風吹過,又下起了零星的雨來。她匆匆來到廊下躲雨,卻發現已經還有一人在不遠處的石台旁端坐。
男人穿着件绉紗黑裳,用銀絲勾勒出片片銀荷。更襯得容貌出塵。發間并沒有什麼太多點綴,流瀑般的墨發未全部束起,隻是用跟白玉簪子挽起一股。他全神貫注用锉刀小心翼翼地雕刻着什麼。
她隔着幾丈距離徐徐一拜:“君後。”
“原來是姜太醫。”男人微微點頭,又繼續潛心對着面前的木料琢磨起來。
雨絲越來越急,襯得周圍更加靜谧。姜漱玉能清晰聽見那木料被刮下的窸窣聲。遠處的侍衛遙遙瞧着君後,心中感到可惜。這麼俊美的男人,此生就要困在後宮中。
猛然姜漱玉聽到男人吃痛一聲,回頭就看見君後手指上的一抹鮮紅。她提起藥箱剛要拿出藥粉,男人卻輕笑搖頭:“不過是點小傷,不礙事的。”
那點豔紅被抹在淺淡的唇色上,襯得男人的容光更盛。白皙如玉的指尖被含入唇間,溫潤的雙眸帶着柔柔笑意,看得姜漱玉一時晃了神。
男人溫言:“剛才我無疑間聽見皇後對你說的話了,他是一個可憐人。聽說你們二人青梅竹馬,不過想得到你的安撫關懷,何必那麼冷臉無情呢。”
“他已是凰後,我們有别。”姜漱玉垂眸回複。
“凰後這個位置不好當,這後宮方方面面的事都要他來操心。可璧兒做得甚好,任誰都挑不出錯處來。他滿腹委屈不知向誰傾訴,姜太醫何必加以躲避。”君後句句溫柔,聽得旁人不由動容。
“他是很優秀,但如今身份不同,還是要多避讓些。”
“你們那些過去,我跟陛下都知曉。後宮中全靠這些趣事解悶兒呢。”
“不過是年少相識,我把他當弟弟看待而已,有些人便以訛傳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