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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一直常伴伏黑莉世,她還沒出生前爺爺就已經走了,那個時候霓虹的經濟正是起飛期,每家每戶都準備投入這個浪潮,希望順着這個風浪有所成就。成功的,如伏黑莉世現在的鄰居松井婆婆家,積累到了原始資本,現在隻是習慣生活在了鄉下才長居于此。
自然也有淹沒在浪潮裡的,比如莉世家,那個時候住宅門口上面寫的還不是如今的伏黑,而是安藤,伏黑莉世原姓也是安藤,安藤爺爺當時年紀很小在工廠工作,後來認識了伏黑奶奶,再後來有了莉世的父親,一家子不算富裕但也和睦美滿。
等到莉世的父親剛差不多長大,安藤爺爺卻因為夜間工廠趕工出了事故,丢失了性命,工廠更多想息事甯人,賠了點錢算是堵住了母子兩人的嘴,之後生活又是磕磕絆絆的繼續,再後來就是莉世父母的相遇、又相繼離去,來來回回,隻有奶奶一個人沒有變過。
伏黑莉世從奶奶口中一點一點拼湊起完整的過去,想象照片上年輕父母老去的樣子,想象奶奶年輕時候的樣子,然後作為最後一個剩下的人将奶奶送走。
奶奶本姓伏黑,經曆喪夫、喪子一系列之後再一次改回了原姓,她稱之為找一點過去的影子來懷念。伏黑莉世也在奶奶臨别之前,将自己的姓氏随了奶奶,也保留下屬于她和奶奶僅剩的聯系。(注①)
不理解的大有人在,尤其是父親那邊的親戚,沒有在伏黑莉世母親、父親相繼去世後幫過一點忙的人家,當時卻跳出來抗議,還試圖侵占奶奶留下來為數不多的遺産,伏黑莉世已經回憶不起當時是如何混亂的場景了,是拿着刀恐吓他們而留下的一地碎渣嗎?
淚水和怯懦拯救不了她半分,這是她自小就跟随奶奶學到的東西,也是一直以來支撐她面對生活的良方,她靠着一點點勇氣,支撐着自己在破開水泥而開花。
然後就是離開長野去往東京打工,然後遇到夏油杏和夏油傑,又成功讀上了大學。她的生活終于讓她喘了口氣,就像終于破開水泥,頂出了幼苗,汲取了空氣。
進家門後,伏黑莉世将買回來的東西從袋子裡取出,拿盤子裝了一些水果放在了奶奶的牌位前,又點了三炷香,靜靜看着面前牌位上的字。這時候她往往有很多話想對奶奶說,但每每坐在面前,她總是無言,隻是自虐似的一段一段想起過去苦甜相拌的記憶。
和夏油杏關系越來越好後,伏黑莉世和她感歎過還好之前能和他們相遇,但夏油杏卻說如果沒有遇見他們,她依舊會憑借自己的努力生長出來,伏黑莉世聽後有些茫然愣住,随即又笑了笑。
禅院甚爾自覺把剩下的東西拿進廚房,開始洗洗涮涮準備晚飯,然後偶爾從廚房探出頭來悄悄看一眼一直坐在那沒動過的伏黑莉世。
他和伏黑莉世認識是偶然也是必然,就算當時沒有選擇在甜品店和伏黑莉世搭話,倘若在某一天遇見在酒吧,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被她吸引,被她身上的那種生命力吸引。
伏黑莉世一路都是自己踏實的走過來的,雖然沒對甚爾說過,但他知道她是擔心他的生活,希望他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那條路,而不是一直困于姓氏的囚籠。兩人沒有避諱過各自的家庭和家族,甚爾聽伏黑莉世斷斷續續提起過去的時候甚至于還有些羨慕。
非禅院者非術式師,非術式師非人。
這句話貫穿了他短暫的二十年,也困了他二十年,即使在稍微長大之後逐漸展露出天與咒縛的天賦,開始學會把整個禅院家當垃圾,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困于斯、長于斯又脫胎與斯。整個禅院家視他為空氣,他也樂得自在,不斷跑出去尋找自己的世界,沒有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