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這個孩子漸漸長大。他曾問我和師父關于他的身世,師父是出于不忍,而我除了不忍,還有害怕,我們都沒有告訴他真相,并且以為這麼隐瞞他是為了他不會受到傷害,以為這樣是為了他好。隻是,我們都沒意識到,當真相被揭露的時候,那孩子可能受到更大的傷害。”大師兄說罷,又沉沉地道了聲:“對不起。”
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三個對不起了。
而此刻的我仍在消化事實真相,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太突然了。突然之間,我仿佛和大師兄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閡。自己所敬愛的師父和大師兄,竟是我的仇人……
這一霎,我想起來何歸和何從的故事,當何歸殺到老寨主面前時,何從護着寨主,問:“這許多年來的恩情,能不能抵過?”我的感覺沒有錯,大師兄所重複的這句話,真的是對我說的。
而如今,這個問題确确實實落到了我身上了。能不能抵過?我這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想不到答案。
我總算是理解到何從的心情了。還有,我似乎也明白了,為何大師兄不願了解何歸何從的“結局”。
我默默地垂着頭,看着手上端着的茶杯,分散注意力——我能感覺到眼眶的溫熱,我盡量抑制着,快速地眨着眼,希望把眼前的點點朦胧眨沒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其實還在逃避,避免接觸你。後來看着你長大了,對江湖上的案件也有所興趣,師父就把你交給了我。”他輕聲地,“他也是想化開這個心結的,隻是……我知道,這一切并不是嘴上說說就沒事的。我是說,你可以恨我,可以立刻就走,也可以……現在就拿起刀,紮我身上。”
“你……别逼我。”聽到他最後說的這段話,一時間,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我嘗試深呼吸了幾次,仍沒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幹脆心一橫,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站直了身子,直向門外走去。
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應該能靜下心來思考吧?那三個沉重的“對不起”重重地砸下來,即使那把說着對不起的聲音過去了好一會兒,可它從未散卻,還是沉沉地壓着我,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了,我需要出去透透氣。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或許是自己選擇的罪有應得,或許并不無辜……但就算他們是窮兇極惡之徒,他們也到底是我的父母!
一時間,我感覺沉重到幾近窒息。
我邁着并不輕快的腳步走出了客棧。
大師兄沒有跟來,花花師姐和二師兄他們都不在,我很順利地獨自離開了客棧。
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年輕人,你這樣漫無目的地瞎逛,可是很危險的。”忽然,一個算命的半仙走過,拍了拍我的肩膀,“當然,貧道說的是你的錢袋。”
我一驚,立馬往腰間一摸,糟!這滄雲城的治安也不太好啊!我看向那個半仙,他眼珠子轉了轉,瞥向一旁的路口:“貧道剛才看見那人往那個方向走了,以為你會追上的,哪想你這麼心不在焉的,是否有什麼煩心事呢?貧道可以為你算上一卦……哎?小夥子?”未等他說完一大堆話,我就忙往他所指的方向跑了,隻邊跑邊說:“謝謝老人家,我沒錢,不算卦了啊!”
不過這人海茫茫的,要找小偷還不容易。我沖前面大喊:“小偷别跑!”本着試一試的心态,沒想到真有一個人轉身看了我一眼就慌張地往前跑,我見狀立刻追着他。
我被他帶着繞了好幾段路後才追上了他,我用竹笛往他身上打了幾下,伸手往他身上亂搜,“識相點自己交出來。”我很是煩躁。
“這位小哥,我上有老……”
“下有小是吧?”我不耐煩道,這句話不早爛大街了嗎?
“是啊,所以饒了我吧?”奇怪的是,我從他的話語裡聽不出任何誠懇或者慌亂,莫非他在拖延時間?我馬上看了看四周,這竟是一個死胡同!
在我反應過來後,我的手被那小偷一把反握住,然後猛地一推,我被推開好幾步,差點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