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細長的指尖動了動,又把我的衣服抓得皺了些。
“睡不着?”我低聲問她。
“嗯……”她也索性睜開了眼睛,看了過來。
“我數羊給你聽?”
就好像……當初去往冬雪鎮的時候一樣?
“嗯。”
她點了點頭,露出了笑。
就好像當初去往冬雪鎮的時候一樣。
一切都那樣的讓人安心。
*
懷裡的人呼吸平穩,我輕輕為她披上被子,一點一點地從她身旁挪開。
天邊一片灰沉沉,窗邊停着一隻白鴿。
我所放飛的那隻。
鴿子輕輕地扇動着翅膀,越過了灰蒙蒙的靜谧街巷,飛向了冤魂河的橋。
白石砌成的橋上,站着一道修長的紫衣身影,長長的鬥篷搭在背後,在察覺到動靜後回身,别在發上的紅色流蘇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鴿子落在了他伸出的手上。
“大師兄。”我幾個快步向他靠近。
他看過來的雙眸裡閃爍着比黎明先行一步的細碎光點,落在我的手腕。
“沒事吧?”他輕輕拉過我的雙手察看,皺了皺眉,“這繃帶打得都跟法老一樣了。”
“如果你不說後面那一句話,我還是會有點感動的。”一時間有點無奈,這個人怎麼每次開口都能毀氣氛。
“啊?怎麼,你現在見到我,難道就不感動了嗎?”
“嗯。”我笑了笑,“你這麼久才來,不喜歡你了。”
“我這不是在幫你?”大師兄松開了我的手,頗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在想,這事好生奇怪,所以就想探個究竟。”
“那你探到了嗎?”我目光示意他看向河面,“這條河叫冤魂河,河底下有個通道,能通往平蕪的劇場。”
“底下還有通道?我不知道啊。”大師兄順着我的目光往河面看去,“我問了一圈人,也沒人跟我說過這河底下有什麼。”
“那你探到什麼了?”我問。
“這地方的人有問題,這地方的官衙也是。”他壓低聲音地。
“嗯,官衙和平蕪的劇場是勾結在一起的,他們聽信冤魂河的傳說,讓平蕪合法制作木偶酬神,保佑此地平安。”我說,“不過你所說的,這地方的人也有問題?你查到了什麼?”
“我……弟弟,我剛剛說的,是‘想’探個究竟,不是‘已經’探了個究竟。”他眨眨眼,“我沒查到什麼,隻是,感覺像是。”
“……就全瞎猜呗。”
“咳咳,我感覺向來很準的。”
“那你還感覺到什麼?”
“很多。”他說着,彎起了眼角眉梢,“好像,這事情漸漸有了個輪廓了。”
“對了,還有件事。”環視周遭天色漸漸變化,我趕緊跟他說完未盡的話語,“和煥跟我說,她見慣了作惡的惡人無法被法律制裁,所以她也站在了平蕪那一邊,讓他能合法把那些惡人制成木偶傀儡,得到報應,隻不過,平蕪手上的傀儡,并不是全是惡人,也有他為了個人私心,打造的藝術感傀儡。”
“……等等等等,你說啥,信息量這麼大?”
“……你什麼也沒聽啊?”
“不是,我是說,你……呃……好吧,沒事了,我知道了。”
“你遇上蔔淵的話,也可以跟他說這個情況。”我看向他,“我答應了和煥不繼續調查平蕪,她跟着我,我也沒有找到機會告訴蔔淵這些事。”
“啊?你……她……呃這……啊?”大師兄瞪大了眼睛,“這整的,談個戀愛都談不明白了。”
“……感情大師有何高見?”
“呃,沒事。”大師兄擺擺手,“你等我消息就好了。不過,說起來,你是從哪偷溜出來的?要不要回去?”
“……很明顯嗎?”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也就……太過匆忙,睡覺的衣裳都沒換下來,披了件外套就出來了。
“我說,我眉毛下面挂着的真的不是兩顆蛋啊,弟弟。”他無奈地,手指輕輕地點了點我的領口處。
白色的外套上,一點胭脂唇印。
一時間有些尴尬,但是他這形容怎麼這麼似曾相識……
“你這麼記仇的?”
在跑路之前,我頗為感慨地。
然後身後就傳來了他的回應:“我還沒說你呢,就沒看着幾天,就把自己整成個木乃伊……”
“我不是木乃伊。”
我回頭為自己辯解了一句,就轉身跑入破曉時分的茫茫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