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

秦竹悻悻放下高足玉杯，拈起一顆隻比核桃大一些的無毛紅桃，丢入口中，酸得臉一陣扭曲。

蒙毅有點怵這個侍女——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女子看他的眼神跟巷口那兒的裡監門養的護崽狗子一模一樣。

避開主仆二人的眼神官司，蒙毅招呼子桑二喝酒：“來，咱倆喝！”

不得不說，秦幕僚是真大方，瞧瞧這酒，雖說是黔首自釀的，但怎麼也要不少秦半兩吧？

他娘可不會讓他們爺幾個這麼揮霍的。

暢快痛飲，蒙毅乘興歸家。

臨走前還不忘與秦竹約定：“明日未時城外有飛天木鳥，一塊兒去看看？别整日悶在家裡。”

吃了幾頓好的，蒙毅想起早些年他娘耳提面命要他和大兄多照顧秦家小姑娘，頗為熱情地想要當個鄰家好兄長，帶人出去逛逛。

【未時，未時，下午一點到三點？】

秦竹遲緩地點頭，而後笑容極其燦爛地比了個OK的手勢：“好滴～”。

溪冬正囑咐子桑二記得明日朝會要提前備好步攆，扭頭就見某竹臉蛋微紅，眼神發直...扶着開始在凳上東倒西歪坐不住的秦竹往裡屋走，她沒好氣地嘀咕一聲：“你啊你——”

将人掖好毛毯，溪冬伸手撫開那幾縷擋眼的碎發，仔細又瞧了幾眼那被酒意熏得嫣紅的臉蛋，見秦竹呼吸平緩，而後才輕手輕腳往外走。

“嗚…”秦竹無意識發出呢喃，翻了個身，将側邊的毯子往身下攏了攏，摟住一團，陷入沉睡。

久違的酒精讓她連日來潛意識緊繃的狀态不自覺懈怠，放任自己忘掉一切，徹底放松下來。

一夜無夢。

翌日的朝會。

不過是換了些花樣，一如既往地老調重彈。

秦竹困得如雞搗米般連連點頭，宿醉讓她腳底飄忽，整個人感覺飄飄然，對外界的聲音沒有任何興趣，給不出半點反應。

上位保持觀察的嬴政心下納悶。

就在嬴政想要借口什麼讓秦竹發言時，一文官忽地上前半步，微微躬身，雙手作揖，眼中閃爍期許狀：“哎呀呀，陛下聖明，微臣鬥膽進言。昔日徐福上書，言及東海之外，有仙山瓊閣，藏有長生不老之術，此等奇談，實乃我大秦千秋偉業之福祉也！”

他語氣堅定，言語中無不是殷切：“如今，國力昌盛，四海升平，正是派遣徐福東渡，探尋仙藥，以求陛下萬壽無疆之時。微臣以為，此事刻不容緩，若得仙藥，不僅可保陛下龍體康健，更可彰顯我大秦威儀，令四海之内，皆知我皇恩浩蕩，福澤萬民！”

最後深深一鞠躬，久久不願起身：“望早日下令，讓徐福揚帆起航，為我大秦開創萬世之基業，成就千秋之偉業！”

秦竹終于有了反應。

後知後覺地擡眼打量前頭那形銷骨立的背影，本能地不喜。

再加上也不知道是酒精劣質還是原身這副身體太弱，此刻她還覺得胸口有火在燒。

殿頂高聳，仿佛能直觸雲霄；殿堂寬廣，足以容納千人而不顯擁擠。

“呵呵呵。”

一片安靜中，低低的嗤笑聲引人注目。

【誰啊？好勇】

秦竹慢半拍去尋。

周圍幾個離得近的大臣迅速回避她窺察的視線，屏聲斂息。

王贲輕咳兩聲，試圖替渾然不覺的秦竹解圍：“依臣愚見，此事還有待商議。”

相比于那虛無缥缈的仙山，王贲更相信點實際的，這徐福帶走的可不止三千童男童女，還有百工、工具和谷物種子，那龐大的物資要是送去邊疆，何愁不能早日拿下匈奴？

“就是就是，要我說，直接坑殺之才是王道！”

秦竹神态如常，丁點兒沒意識到自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眼見她嘴裡嘟嘟囔囔沒一句好話，原本還避之唯恐不及的幾個就近的大臣皆繃不住擡頭，滿臉駭然。

嬴政眸色閃了幾瞬，裝作沒聽到底下的騷動，隻是答王贲道：“朕聞王将軍言之有理。”

秦竹：……

“他言了什麼？”

這下，就連公子扶蘇和公子高那幾個公子都齊齊秦竹這個方向看來。

可惜，被前排一群文官的高山冠擋住視線。

按常理應當龍顔不悅的嬴政竟絲毫未顯愠色…趙高将一切看在眼裡，愈發秦竹是陛下“新寵”的判斷，決心接下來一定要以最高禮節對待。

幾個新晉的小官員站在隊尾，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而低眉順眼，時而相視一笑，眉眼間傳遞着無聲官司。

其中一個長得最為清秀的，目光凝在秦竹身上兩秒，而後飛速轉開。

朝會結束後。

還有點不在狀态的秦竹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随着烏泱泱的人流往宮外走。

步攆旁，溪冬和子桑二一左一右候着。

“走吧。”

揮手拒絕溪冬要攙扶她的動作，秦竹慢吞吞踩上步攆，随口吩咐道。

她記得昨晚蒙毅最後是和她說了今兒要去看飛行木鳥？是這個名兒好像，她以前在野史記載上看到，據說是墨家創始人的發明？

鹹陽城外，曠野之上。

聞有奇景現世，引無數百姓争相出城觀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