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看着傅昭遲疑了一下,臨走前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道:“爺爺會想辦法的,一切等爺爺回來再說。”
說完這句,傅廉靳拿起鄭遠遞來的官服外袍和官帽,加緊走了。
他這一去就是一晚上,到了第二天巳時才回,一家人跟着也一晚沒睡好,大清早便在正廳等着了。
傅廉靳很是疲憊,關了門捧着茶盞連喝了好幾口,這才放下茶盞,道:“太後壽宴上有個唱戲的想要刺殺陛下,如今人已被關去了天牢裡審問,隻是這花旦是禮部找來的人,所以昨天我雖未當值,也不免被叫去問話。”
唱戲的、刺殺、花旦。
岑湘瞬間聯想到了先前南街上找她要錢的那個戲班子,還有那戲班的花旦曲名殇。
她搖搖頭,甩開心中疑慮,問父親:“那您沒事吧?”
“罰了一個月的俸祿,”傅廉靳搖了搖頭,道,“我當日都不在場,人也不是我選的,皇上身邊那個衛天光這陣子雖然不在,但總還有别的高手,況且陛下自己也武功高強,那個花旦曲名殇剛劃破陛下的袖袍便被制住了。”
“隻是孫大人便沒有這麼走運了,那人是他挑的江南名角,出事當天他又正好在場,被罰了一年俸祿不說,手上事情還被分派到了我們這裡,皇上是動了大怒的。”
岑湘聽完這些,聯想起她見曲名殇那天的情景,那樣的風姿,多少有些惋惜——刺殺皇上這種掉腦袋的事,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他是活不成了。
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好在沒出什麼大亂子,父親也未受牽連,她憂心了一夜,終于能好好回房補眠。
三十那天岑湘在姐姐房裡和她一起研究新買的玩具冊子,手上的陶俑捏到一半,父親敲門喊了姐姐過去,這二人關了門說話,說上了好幾個時辰,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第二天傅昭便興奮地開始收拾書本,又拉着岑湘要上街買包。岑湘一問,才知道父親已打點好,讓傅昭再過幾日便去國子監上學。
傅昭第一次去國子監,是傅家五人一道送去的,所有人都有些擔心忐忑。
“這孩子,簡直和你當年一樣,這麼大點人,有幾個喜歡讀書的,你們卻非要跑去國子監裡坐一整天。”母親見傅昭開開心心站在國子監那碩大的牌坊下沖他們招手,不由想起岑湘當年進國子監那歡喜的樣子,歎了口氣。
傅屏西望着傅昭,叮囑:“在學堂裡乖乖聽先生的話,不要惹事生非。”
傅昭很用力的點頭,道:“娘親放心。”這話說完,見他熟識的馮芊手中拿着本書過來,立刻跟着進了學堂裡。
他的背影都不見了,一家人便也很快散了。
傅昭在國子監上了大半月的課,每日辰時帶着個小厮去上學,申時過半再放學回家。非但沒發生什麼家裡人所擔心的事,還在國子監裡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學了很多新知識,回來便搖頭晃腦的掉書袋,有幾日還十分興奮,說是夫子誇獎他聰穎勤學。
一家人懸着的心總算放下許多。
過了好些日子,那位與傅家還常有聯系的江采月要去回娘家,邀了傅屏西去府上做客,江彩月娘家所在的判州,是大胤出了名的風景宜人之處。
姐姐收到帖子原已經準備拒絕,隻想着多陪陪傅昭,送他上下學之類,拒信寫到一半,便被祖母攔下了。
屠經蘭近來閑着沒事,想趁手腳還算靈活,給一家人都納個鞋底,剛跑到長孫女的房間去給她量尺寸,便見到傅屏西手上的請帖和她墨迹未幹的拒信,幹脆尺寸也不量了,将拒信收起,語重心長道:
“你自生下傅昭,便一日未曾離開他,這孩子從小沒爹,你這般一個人當兩個人使,看他得緊,如今他既已上了學,白日裡大半時間都不在,你不正樂得輕松?最近家裡也沒多大的事,幾畝梁田和鋪子有我在管,也不用你多操心。”
“可……”
不等傅屏西說完,祖母又道:“你早便會打理家務管賬,如今阿湘大了,是該學一些的時候了,你便随采月去了吧,就當散散心,偶爾放松放松,最好是阿俠也能一起。你們這些年在青州也沒過幾天好日子,該一起去遊玩一番享享清福了,傅昭由我和你爹照看,不會有事,便當祖母我給你們放幾天假。”
姐姐仔細思索,祖母說的也有理,她實在無法反駁,隻好應下。
不同于岑湘的偶爾激進來事,姐姐幾乎一直都是溫柔安靜的,她從前最大的心願便是和心愛之人在一起,相伴終老,有一兒半女在膝下承歡,安穩的度過餘生。傅昭的到來雖是意外,但殊途同歸,沒了心愛之人,她便将全副心思放在了這個兒子身上,眼珠子一般珍惜,每日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六年來幾乎未曾有一天離開過他。
也是時候給她自己,給傅昭留出一些空間了。
次日一早,傅屏西便帶了一行随從和母親慕嬌俠一起上了江家的馬車,這一趟離開,起碼也要等一個月後才能回來了。
姐姐和母親走了,父親天還沒亮就要上朝,祖母雖說會護着傅昭,但畢竟年紀大了身子憊懶,還要管理家務,才送了幾日傅昭上學,便索性将這擔子甩給了岑湘。
送完傅昭,岑湘便跟着祖母學着算賬,打理田産之類,家裡少了兩個說話的人,但日子依舊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