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湘疑惑:“唐虞書院?”
季濛靠近岑湘一些,道:“胤朝富戶和一些官員組織的民間學院,每年五月都來京城和咱們鬥智鬥勇,不過每回都是咱們手下敗将。”
還有這種風俗,她從前在京城倒沒聽說過,不知是何時興起的。
“住口,還在交頭接耳,”褚明知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傅岑湘,傅大人當年連中三元,你哥哥姐姐也十分優秀,唐時劉晏七歲舉神童,你三歲識得千字文,如今反倒越發回去……”
岑湘和季濛對視一眼——開始了又開始了,聽到了四隻耳朵都聽到了。
他們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褚明知見他們又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說了半天終于說累了,喘着粗氣道:“畫竹,你給他們說一下正解吧。”
少見的,殷畫竹沒有即刻回答,而是在褚明知叫了三遍她的名字後,才慌忙回神,起身解釋了這句話的涵義。
下了課,孫婷怡以賭樗蒲的名義過來與岑湘做耍,實際上——
“你們有沒有覺得,畫竹最近不太對勁……好像心情不太好?”孫婷怡小聲問岑湘。
殷畫竹将伴讀位置視為囊中之物,卻被一向與她交好的宇文嫣半路殺出,心裡自然不痛快。
岑湘不欲多談這個話題,便沒接話,季濛卻道:“她的好姐妹離開她了嘛,會傷心也在所難免的,你看宇文嫣的竹馬顧念康,現在整天傷心的什麼似的,阿湘要是走了,我也會這麼傷心的。”
“住口,誰要去做那差事,誰是你的青梅竹馬。”
“雖然一起讀書的日子不多,但我已将你視為我的知己,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如一起玩六博可好?”他話鋒一轉,獻寶似的從書桌裡拿出一盒精美棋具來。
“好啊好啊,怎麼玩的?”岑湘頭一回見這玩意兒,很是新奇。
“哎呀,不是因為姐妹關系,你們怎麼一點都不懂……”孫婷怡還在一旁默默專注殷畫竹的事,見他們二人又玩到了一處,惱恨自己對牛彈琴,怎會來找這兩個傻子說此事,她剁了剁腳,負氣離開了。
*** ***
相比玩玩具,岑湘其實更享受感受一個玩具從無到有,最終送到屬于它的人手上那種微妙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她喜歡看從前傅昭玩竹蜻蜓的樣子,也懷念鄒爺爺給她們做玩具的樣子。
和季濛玩了一陣子六博,她又想起那隻風筝來。
春天還沒過完,她依舊有機會将那風筝完成,她已經考察好了做風筝的場地——就在廣業堂與鴻升堂後有個闊大的後院叫退榆園,那裡空闊且幽靜,平日顯有人來,距離廣業堂又不算太遠,無論是下課還是午休,她都能到這裡來制作風筝,累了還可以躺在後頭的大榆樹上睡覺。
岑湘找鄭雪花了數天畫完了兔兒的樣子,又去山裡折了竹子,閑着沒事便去後院削竹篾。
四月末那日午休,岑湘剛削完半根長竹,躺在樹上休憩,退榆園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便有一男一女兩人先後進來。
岑湘下意識朝樹下看了一眼。
她扶了扶額,該說不說……真是太巧了,樹下那女子,又是殷畫竹。跟在殷畫竹身後的男子她沒見過,但單看身形和容貌,是足夠出衆的。
“城郎……”殷畫竹一開口,便驚掉了岑湘的下巴。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殷畫竹,這位如今嬌滴滴喚着面前男子的大家閨秀,在傳聞裡是注定要成為睿王妃的,她雖沒見過幾次睿王,但不至于這麼快忘記睿王的樣貌。
那麼眼前這位“城郎”又是演的哪出?
雖說偷聽壁角這事有些缺德,可現在的情況,她也無法就此離開。
“怎麼了,竹兒,今日怎麼想起約我來此了?”這位,額,大概是城公子問道。
殷畫竹柔弱的道:“今日課上,人家被褚先生責罰了。”
“怎會?你不是一向好學,又受褚先生喜愛嗎?”
“我昨日溫書太晚,先生喊我名字,我竟一時大意并未察覺。”
“你又何必如此用功,好在隻是一時大意,也算不得什麼大礙。”
“什麼不算大礙?”殷畫竹眼中仿似擎着淚:“同學們都笑話我,褚先生還要我抄寫整整十遍《谷梁傳》!”
“怎會如此?褚先生……”
“褚先生說我作為表率,更當以身作則……”殷畫竹泫然欲泣了。
岑湘在樹上聽得一陣瞠目,褚先生分明在殷畫竹答完題後讓她直接坐下了,還叮囑她不可太過用功傷了身子,反倒是她和季濛,站着上了整整兩堂課。
隻聽殷畫竹又道:“十遍,我如何來得及……”
“我幫你抄了便是。”城公子道。
“可你,可你還要準備科考。”殷畫竹憂心忡忡。
岑湘發現殷畫竹此人,還真挺有趣的,從來都是負心漢,薄情郎,總是聽聞男子如何負了女人,如今殷畫竹仗着美貌與家室,如此戲弄于一個男子,倒也着實少見。
雖說她這癖好奇怪了些,但眼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岑湘也管不着,隻是琢磨着,下次紮這風筝,可得避着些她,别再撞見什麼不該撞見的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