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昌起先隻是瞠目地看着杜子仁吃得急,想到身陷皇宮險境,他不由得有些心疼杜子仁,恐怕每頓飯都吃得提心吊膽,草草吃過對付一口。但又想到阿左阿右說張千機和蕭熠将杜子仁養得像頭牛一般,如今得見确實身壯如牛,又覺得有些好笑,便失聲笑了。
杜子仁閉嘴咀嚼包子,一雙瑞鳳美眸無辜不解地看着面前吃笑的張萬昌,他沒嚼幾下,也不覺得噎人,生生那麼一大口,在張萬昌眼皮子底下咽進了肚中。
他啟唇發問,“昌哥笑什麼?是我臉上沾了油漬?”
張萬昌啖笑不語,惹得杜子仁伸手摸了摸臉,又跑去水缸照了照,确定臉上并無異物。
杜子仁帶着幾分愠色回到桌邊,假意嗔怒道:“昌哥莫要打趣我,我這心裡正七上八下的呢。”
張萬昌見狀,笑意更甚,拍拍身邊的凳子示意杜子仁坐下,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是在笑你如今胃口這麼好,這樣的體魄,将來無論遇到什麼風浪,都能挺過去。”
杜子仁聞言,臉上浮起一抹紅暈。雖然仍舊低頭,但語氣中已多了幾分自信:“我别的做不了,幫昌哥擋擋刀子還是能做到的。我吃的壯些,這樣血流的多也沒事,總會撐到昌哥把我救起來的。”
“子仁真是好盤算,替我擋刀,因我受傷,我倒還真是失了不救你的理由。”張萬昌拾起屜裡的一個包子,嬉笑着朝杜子仁丢去,“那就再吃一個,可别少長了肉,還不夠三兩刀砍的。我去拿些衣物,給丁香姑娘她倆帶過去。”
“昌哥是嫌我吃得多?那我以後少吃些。”
張萬昌恍神,一瞬回到了他抱杜子仁下馬的那日黃昏晚霞,杜子仁撞進他懷裡,生生逼退幾分,同樣是紅着臉蛋,說着“少吃些”。
他翻了個白眼,“吃你的,好不容易長點肉,再瘦的皮包骨頭......”
阿左阿右不知從哪冒出頭來,見着張萬昌立在廚房門口說着話,兩步蹦到張萬昌面前,“少爺是在說誰皮包骨頭?”
張萬昌揚了揚頭,阿左阿右順着方向看去,杜子仁吃着張萬昌丢給他的包子,兄弟倆小脾氣急轉直上,怒氣沖沖地跑到杜子仁面前,一把搶過還剩半碗的粥和吃了一半的包子。
阿左說,“你小子還知道回來?”
阿右說,“老爺夫人呢?怎麼就你回來了?”
兩人沒好氣地說完話,将奪到手裡的吃食塞入口中,怒目盯着杜子仁。杜子仁有些無奈,“還在宮中。”
張萬昌一聽阿左阿右這意思,原來府内的人都知道,真是弄不清楚為何獨獨瞞着他。他有些無語,一腳邁了出去。
杜子仁連忙起身,高呼一聲“我吃完了,昌哥等等我啊。”卻被阿左阿右攔下,一臉壞笑地盯着。他大力推開橫在面前的二人,“鍋裡有的是,要吃自己盛去。”
杜子仁跑出廚房,正瞧着張萬昌走過長廊,那方向似是後院的方向,他趕忙小跑跟了上去,随着張萬昌一起進了後院的花園。
張萬昌停在一簇牡丹旁,細細觀賞。也未回頭,開口說道,“娘……姨娘那日告訴我,後院的花朵開得極好,定要我找些日子過來看看。你覺得怎麼樣?”
杜子仁滿心滿眼都是張萬昌,張萬昌問了他,他才駐足觀望,這後院果真是一片生機,各色花卉争奇鬥豔,尤其是那幾株牡丹,開得尤為燦爛,紅的如火,白的似雪,粉的嬌嫩,黃的明媚,香氣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确實很美,尤其是昌哥身前那簇淡紫色的,獨枝綻放,清雅高貴。”杜子仁由衷地贊歎道,目光遊離回張萬昌的背影。
“這牡丹名喚紫霞仙,需以晨露澆蕊,黑土培根,才會花香滿枝。娘在家中時,對它愛不釋手,這花貌似生出幾分靈智,娘靠近時,它竟也會歉身行禮。如今花香不在,娘在宮中履步維艱,我們自當即日啟程,先去和丁香姑娘和水花兒緻謝道别吧。”張萬昌手撫着紫霞仙的花瓣,他仍未轉身,隻是每說一個字,眼裡的光便沉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