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東,蓬萊三仙島。”敖瀾撥開雲頭,張萬昌抻眼瞧去,感歎道,“終見古人所說的意象萬千之景。”
隻見東海碧波傾天直上通雲霧,後雲翻霧湧,曙日生輝,天際浮光躍金。
又見瑤台宮阙半空而立,祥光籠罩,瑞氣作迎。仙鶴銜瓊漿,百獸奉玉果,仙氣如霧霭飄升水雲光景,輝映不散,迥然人世難同。
敖瀾知明此時應是仙人做壽,他身子微微側轉,“如此祥瑞之相,應是為島上三星祝壽。走,咱們也去湊個熱鬧。”
張萬昌遲疑一聲,一把拽住敖瀾,“你我未得拜帖,怎可白去蹭了吃食?”
敖瀾順着張萬昌的手望向張萬昌桃羞杏讓的臉,見張萬昌擺着八字眉,另隻手附于腦後,眯眼傻楞發着笑。
那晚膳席間心上所蒙的陰郁一掃而空,眼眸似水,扯唇一笑,“你倒是有禮。這仙島立在東海之東,自是交情慎密。我便是你手上的請柬,大可放心去吃,我倒是怕你個凡人的身子受不住,白白浪費了這磅礴的仙氣靈力。”
張萬昌見敖瀾如此說,也不在扭捏,跟着敖瀾一同下了雲頭。
可下了雲頭,張萬昌才明白方才敖瀾所說的仙氣靈力是何等的磅礴之姿。
隻見萬花盛放展仙姿,仙樂潺潺撫神絲。麟鳳魚躍龍遊戲,仙聲笑語俱春風。
那胡同巷口耳相傳的傳奇故事,終是眼見為實,一睹為快。
張萬昌踏上蓬萊的腿都是發抖,敖瀾瞧着他走在身側總是微微直晃,以為是昨日夜裡的傷未恢複,急聲關切道,“走一步晃三下的,你這是怎麼了?”
“無事,字畫裡的人走出來,總是要适應一會兒的。”張萬昌眼裡閃着光,臉上帶着笑,不時還有仙官向他緻禮,他急忙敦促地欠身相回。
敖瀾這才明白,原是張萬昌那古井無波的臉也有開心激動的時候。
張萬昌臉上總是噙着笑,這是敖瀾待在張萬昌身邊三天才發現的。
二人初見時在那月下小院劍拔弩張,原以為張萬昌隻是為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想接觸下來,發現張萬昌無論對着誰,都是舒着眉眼彎着笑,有時上揚的唇角不經意露出的牙齒,敖瀾隻覺得那白牙恍人的很。
張萬昌本就生得極好,一笑更是好看,彬彬有禮,和煦春風。
但敖瀾想到張萬昌曾将杜子仁喜歡他笑挂在嘴上,他便氣得不想說張萬昌笑得好看了。
可有時憂思難以排解,張萬昌遠遠噙笑走來,他倒是舒心不少。
“适應歸适應,也别忘了正事,那狐狸還等着你去找呢。”敖瀾眼裡藏着笑,頭撇到一旁去出聲提醒道。
張萬昌恍然回神,才想起他與敖瀾正身處那血色狐妖的靈識之中。
可周遭一切宛如身臨其境,縱使是他處處小心,也忘了此為幻境之地。
那為何方才還有仙君向他緻禮?若是記憶之中,不應是記憶裡的人看不見的嗎?
可敖瀾貌似沒什麼影響,還能有說有笑的說着話,難不成這敖瀾是個假的?
張萬昌身随心動,喚了一聲敖瀾,可身側哪裡是還有什麼敖瀾。
他微微側身,眼前之人已成狐氅披身的中年男子,滿心不解地問道,“阿吉方才喚了誰的名字?”
阿吉?張萬昌心裡默念這個名字,他低頭一瞧,身上哪裡還有男兒服飾。
香絹秀帕,珠翠滿身,華服稱體,靓麗而行。
張萬昌還未從震驚中脫身,猛得發現自己住了口,一瞬悅耳之聲自口中說出,“叔父聽錯了吧,我方才未說話啊。”
身側男子正欲開口分說幾句,面前迎來一張笑臉。
“元虹族長,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呦,族長身側的姑娘想必便是族長的侄女,元吉仙子吧。”
“心月星君好久不見,上次還是在星君的塗山封神大典上,如今已過荏苒時光,星君倒是更見潇灑。”
聽到“元虹”、“元吉”,再想到躺在床上的元善,張萬昌才理清了關系。
想是他已身處元吉神識之中,那無故不知所蹤的敖瀾,恐怕正在他“叔父”元虹的神識之中。
那為禍雪陽宮的血色狐狸難道是元吉?
張萬昌眼下開不了口,隻繼續抻頭望着。
“族長客氣,上天成了神,受那天規束縛,到底比不上族長潇灑。今日三星壽辰,我剛下雲頭,眼下也瞧不見個熟臉,不如和族長一起結伴而行吧。”心月星君倒是心直,上天做官在凡人眼裡或許是美差一件,可真落到自己頭上,倒也是各有各的煩悶。
“當真不巧,倒不是我推辭星君,隻是侄女立在身側,怎也不算方便,若是我一人前來,定和星君同入席間,把酒言歡。”元虹顫着八字胡,神情皆是歉然。
心月星君連道“明白”,有些怅然若失,“既如此,本星君便不打擾族長遊蓬萊的雅興了。”
“謝星君體諒,閑暇回塗山看看,也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二人就此拜别,張萬昌卻記得元善說過,他叔父是為了給他姐姐尋門親事才來的這裡。
看樣子,元虹的胃口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