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楊銜和郗住風一并去大理寺,按理來說她本該先去上朝,但是秦懷倒了,他這些年做的許多遭污事一并牽扯出來了。
大理寺如今上下一片混亂,楊銜初任大理寺卿,太子殿下責令楊銜在十五日内肅清大理寺。
是以這早朝也不必上了。
自元朝宣明帝自焚後,天下大亂四十年,蠻夷擾華,中原一片狼藉。後兩分天下,南北對峙,上邶太祖帝養民十年,南征越蠻,西服四夷,北擊匈奴,随後一統天下。
太祖帝立有太女,乃是當今昭帝。昭帝育有一兒一女,皇女常年養于深宮,如今是太子攝政。
據說是因昭帝年輕時禦駕親征舊傷纏綿,是以放權給太子。
當年北擊匈奴,昭帝退匈奴于天門關,設有六座軍事重鎮防禦邊疆,便是安西六鎮的由來。
郗住風掀開車簾,看着窗外,今日科舉在即,無數讀書人聚集京都,隻為春風得意金榜題名。
可惜這場戲注定與郗住風無關,她學得太晚了,近十載蹉跎于小吏之間,注定無緣這場光明正大。
郗住風心間思量,原來楊銜被調回京,是來查安西六鎮軍械失竊的事情。
難怪她一個武将入了大理寺,軍械失竊,顯然是在密查,大理寺身份合适,這樣的方式也太引人矚目了。
怎麼能算密查?
那麼楊銜背後的人,到底是李家、張相還是鎮國公王氏?李家常年駐守天門關,張相是百官之首,鎮國公府手握兵權。
觀楊銜的吃穿用度出入住行,如此财力,後面必有依仗。
難道是太子……可據說太子并不願手握兵權。
郗住風無奈皺眉,她這樣的身份地位,知道信息的渠道實在是太少,要從京都傳聞與風聲中擇出有用的,還是太難了。
“看什麼呢?”楊銜道,“我給你的卷宗看了嗎?”
馬車平穩的走在路上,街邊的叫賣聲隐隐傳入。
“已經看了。”
郗住風放下簾子,收斂心思認真的翻着眼前大理寺的卷宗。
上面記錄着如今大理寺留下來的官員。
“那你剛剛在想什麼?”楊銜顯然注意她有一會兒,淡淡問道。
郗住風攤開卷宗:“大人為何要小人看這個。”
楊銜心知郗住風又在糊弄自己,卻不打算深究,拿出了一份文書輕輕擱在了案上:“吏部的文書。”
郗住風面露疑惑,在楊銜的示意下接過了文書,翻開來看,不由自主的睜大了雙眼,擡眸看向楊銜。
“大理寺評事?我……”郗住風咬了咬唇,才将聲音放低,“我嗎?”
楊銜說:“上面是你的名字吧。”
郗住風目光停留在文書上濃墨一筆的“大理寺評事郗住風”上,輕輕點了點頭。
“可是,”郗住風遲疑地說,“我并非科舉出身,我這樣是做不了……”
“世家蒙蔭就好了,”楊銜笑了笑,“總有些文章可以做的。況且秦懷這些年手上的大案,幾乎都是你幫他破的吧。”
郗住風面色一變,幾乎瞬間錯開了楊銜的目光。
楊銜摩挲着杯沿:“這件事秦懷雖然做的隐秘,但還是有人知道的,多問問就行了。你當得一個大理寺評事,更何況——”
“總是要名正言順的嘛。”時隔一日後,楊銜小心眼的回敬變來了,“大理寺評事,審案子,夠了吧。”
“郗住風,此後你來路光明坦蕩,升遷無虞。”
郗住風瞠目結舌,半晌,手掌收緊,緊緊抓住了文書,壓抑着喜悅。
“大人……多謝大人。”
過了半晌車便停了,楊銜睜開眼,掀簾下了車。
“啪——”簇新的金絲繡紋黑靴濺起了一攤泥水,沾在了鞋面上。
楊銜低頭擡了一下腳,左右看了看,河梁心虛的往後退了退。
郗住風站在車上,秀緻的眉皺皺,小心翼翼的拎起了裙子。
她今日穿着一套極漂亮的月華錦齊胸襦裙,價值不菲,她不敢弄髒,怕賠不起。
因着并不知今日她還能留在大理寺,加上衣服是婢女準備的,郗住風以為是楊銜的意思,便穿上了。
楊銜忽然轉身伸出手。
郗住風不解的眨了眨眼,她倒不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隻是疑惑楊銜為何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