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裡究竟是偶然,還是有意為之,菊一文字則宗已經沒有時間在乎了。留給他清醒地停留于此世的時間越來越少,盡管拼上了老命阻止——大部分原因還是織田信長打得太狠——最後還是由對方先行取走了三分之一的能量,甚至十分好心地阻止了少女英靈的繼續攻擊,将他丢到了能被鬼魂救助的區域。
事到如今,這種事情想起來還真是讓人一把老臉紅得發燥,到了現在還認為他是自己人那一邊,難道真是聯想起自己的過去不免愛屋及烏?菊一文字則宗自嘲地想,真不知道該說那位是仁慈還是殘忍,但今天一切都該結束了。未知時間與地點,空曠的原野上,從唯一遮擋的樹木後走出來,和自己一樣穿着厚實鬥篷的人,不,是付喪神,他呵呵笑了起來:“果然還是你先來嗎?小子。”
掀開鬥篷,露出和他一樣,被時間溯行軍侵蝕了半張臉的面容,滾動的黑煙和外露的骨骼讓大和守安定看上去面目猙獰,不過在場兩位基本都是同樣的處境,倒也說不上誰笑話誰。菊一文字掀下鬥篷,他身上的黑煙和堕落的氣息看上去竟比對方要重,一時分不清兩者誰要更氣勢洶洶。雙方幾乎同時拔刀,将刀尖對準對方。
“我們何以要走到這一步啊?小子,不久之前,我們還曾并肩作戰過。”“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一年以前就擅自脫隊的叛徒,按照局中法度,為什麼不在這裡切腹謝罪?看在搭檔的份上,我會幫你好好介錯的。”
菊一文字則宗哈哈大笑:“還存在局中法度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既然他選擇了否認這一切,那就代表連這一規矩他都否認了。小子,比起否認他脫離出來的我,明知一切卻選擇和他一起堕落的你,不是更加可悲?”
對方嗤笑一聲:“看看你身上的黑煙,不去投靠時政是不想嗎?滿嘴說着不贊同而離開,究竟是為了自己的私心還是你說的職責,已經和我們一樣堕入背棄之道的你說這種話還真是不害躁,現在回頭可不算晚。”
菊一文字面色顯得有些古怪:“哦呀,我還以為你來隻是單純為了肅清,說到這個地步,難不成還有想要帶我回去的打算?”
“……你覺得呢?”“哈哈,那我還真是敬謝不敏。”
“想也知道了。多少不過考慮沖田君的感受走個過場,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老頭。”
“……”“……”
“話是這麼說,不過,你自己清楚他在做什麼,最後還是以未成怪物之身站在這裡,究竟是為了肅清我還是不忍心看到他奔赴那個結局,在私心方面,咱倆還是誰也别說誰吧。”分明已經将武器對準了彼此,然而此時兩人的氛圍卻更像老友打趣,事實如此,不過是看誰先出手,“曆史存在便不可更改,我們的存在基于此,他的存在也一樣,否認過去戰鬥下去,與其說是要毀滅世界,不過是先毀滅他自己罷了,正因如此我才會離開——換個說法,你覺得他會不清楚嗎?自欺欺人也要有個限度。”
“那我也換個說法,就因為這種原因背叛,呵,雖然口頭上說得這麼好聽,結果不還是躲躲藏藏,口是心非的家夥,你要真能按你說的大義走,我們也不會在這裡相見。”大和守安定輕笑一聲。
“一眼看得到頭的結局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我可沒說對他沒有期待,姑且還是有的吧,畢竟是逸話中的原主人啊。”他歎了口氣,“不是出于大義,隻是因為和你一樣視他為重要之人,所以才會選擇離開試圖讓他醒悟過來,我自認為,從未背叛過他。啊,用通俗易懂的說法,沒準我如今就像那位遠走的山南老師一樣,當年幫對方介錯,事到如今又要肅清我,曆史還真是一個奇妙的輪回,你說是吧安定小子?”
對方的面容似乎逐漸往忍俊不禁的方向滾去了:“你是有多大的臉啊。而且在清楚沖田君的意志之後,想要他改變想法卻隻是用離家出走這種幼稚的做法,但凡你決定跟他打一場以死明志,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讓他因為顧慮你止步不前,我都覺得你還算是對得上你時政監察官的身份,試問你幾歲了老爺爺?”
“……你是不是跟在他身邊太久,腦子和我一樣壞掉了?死人可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在厮殺中死去也一樣,所以呢,在肅清我之後你要去做什麼?還要回去繼續做那人的刀?”菊一文字攤了攤手。
“關你什麼事?”“哈哈,就當滿足老人家的遺願吧,看在我們還曾是搭檔,曾經并肩作戰,并且現在你要殺死我的,前提下?”
“……”有幾縷碎發落到大和守安定眼前,他沉聲道,“我,會跟你一起離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不是完全沒有放下啊,小子,你比我想象得要重情重義,不,比我要殘忍得多啊!”菊一文字則宗大笑着說,“這樣我就放心了,因為抱着這樣想法的你……”
“……是絕對,不會赢的。”
就在下一刻,兩人出鞘的,布滿裂痕的刀撞到一起,又被黑煙牢牢固定住,碰出一連串火花,一擊未得手的大和守安定即刻跳開,避免菊一文字則宗因為太刀的體型和力量對他進行壓制:“……你的廢話就說到這裡吧!”
太刀付喪神的體型和力量不容小觑,然而打刀付喪神走的是另外的路子,通過靈活的走位對其弱點進行攻擊,如果隻是單純依靠二人的優點進行比拼,确實一時分不出勝負來,單純消耗雙方體力,而菊一文字則宗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并不多,在解決完對方之後留給他的時間就更少。
——溯行軍的黑煙,因為二者同樣是暗堕的刀劍互相影響着,在戰鬥中沸騰起來,不知為何對方對這詛咒得心應手,反而是他自己要時時保持住即将崩潰的理智,以免當場變為失去理智的溯行軍,難不成還真是像對方一樣徹底放下便會不在乎?真是不公平。
那麼,就隻能在這裡用上最後手段了,菊一文字咬了咬舌尖,感受到鐵鏽的味道在口中彌漫,他的口袋中暗暗地閃過一絲光線,像是術式發動的征兆,随即本人周圍的黑煙一股腦湧入身體,幾下呼吸,黑煙就将本人的身體掏空,成為了真正的時間溯行軍。
“什!”還沒來得及轉換對策,破釜沉舟的菊一文字已經将本體刀斬下,然而與失去理智的溯行軍不同,本人外表看上去早已完全堕落,正胡亂揮舞着刀劍,卻借着對方應對無理智的溯行軍這樣先入為主的觀念,在瘋狂的掩飾下毫不猶豫地看準了大和守安定的弱點——
——沒有懸念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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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恢複神智的時候,自己的身體還保留了一半溯行軍的姿态,而眼前倒下的付喪神,血已經漫到了他的腳下,可能還剩下一些氣息,但已經沒救了。緩過神來,将注意力放到收斂自身氣息上,可能花費了幾分鐘來讓自己清醒過來,如今半堕落的樣子肯定更為可怖,但管不了這麼多了,更重要的是……
血,越漫越多,在不經意間已經漫過了他本人的鞋跟之後。該死,拖太久了,在狂化中保持一定理智的陰陽符副作用真是出奇地大,必須要趕在那人過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