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到場之後看到的伊東臉色發黑,閉着眼睛意圖與世隔絕,而沖田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非常饒有興緻地看着,就像天真無邪的貓看手無縛雞之力的倉鼠,生動描繪了什麼叫做羊入虎口,土方放任般站在他身後,病床對面是表情十分精彩,帶着憐憫意味的齋藤和山南,以及一時不知該做什麼,神情複雜的付喪神們,直到晴姬燕依的到來氣氛才緩和一些。
她很是無奈地将兩個最具威脅性且樂子意味十足的英靈推走到床尾,被平野扶着坐上病床:“伊東先生,嗨,還醒着嗎,可以說話了沒事的。”
“……你先讓沖田離我三米遠。”伊東悄悄将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沖田不滿地被拉到了牆邊才松了口氣,垮着肩膀陷入了身後的枕頭中,“呼,我剛以為差點又要死掉了。”
“好過分,我明明沒對你做什麼嘛,至少現在沒有。”沖田嘟囔着說,這個前綴讓對方的臉又難看了一度,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好啦好啦,我真的不會對你做什麼的,畢竟依依是我的禦主啊。”
“伊東先生看到沖田君就想跑的毛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晴姬燕依有些擔憂地說,“——您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昨天晚上您被景虎小姐送到了本丸,還記得是被誰襲擊的嗎?”
被這樣詢問的那方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你說,我是被誰送回來的?”
“長尾景虎小姐,您還記得嗎?”她重複了一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被沖田送回來的,我就說,明明想要殺掉我的家夥怎麼會突然要送我來到這裡,原來我是被救了。”他自嘲地笑了聲,接下來的話引起了手入室内所有人的震驚,“直說了吧,昨晚想要殺掉我結果沒成功的,就是你啊,沖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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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從頭開始講吧。”伊東甲子太郎盡可能地平淡着語氣說。
“我是兩個星期前來到這個世界的,服部沒和我一起來,也是件好事,畢竟我一來到面前就是黑糊糊聽不懂人話的怪物——沒錯,就是時間溯行軍,不過緊随其後就是一群付喪神們來到,我趁機逃走了。至于我為什麼知道這些概念?呵,兩個星期夠查清很多事情。”
“當然,我沒有坐以待斃,但時政那邊暫時也不太想直接接觸,那段日子就一直在那個時空中徘徊,跟一些付喪神有了些聯系,可能在時政那邊也挂上号了吧。”他輕笑一聲,“那個時空的時間溯行軍格外多,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有機會了解許多情報,甚至在這個過程中,想辦法和能溝通的時間溯行軍搭上了線……倒也不用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吧,如果說時政和溯行軍是完全敵對關系,這些情報應該是早就被掌握的,沒有下發到單獨的審神者處,從管理便利的角度來看也正常,畢竟溯行軍能夠溝通的也是少數,并不占領導地位,按常理來說的話。”
“……隻要能溝通,可以思考,就會成為派系,這些能夠思考的溯行軍在大軍中是少數,自然會抱團。據他們所說,溯行軍内部另外一些跟他們一樣能思考,但還沒完全堕入邪道的暗堕刀劍,已經歸附于一人手下,大多數現在也已經完全成了無知無覺的溯行軍。那人現在是整個溯行軍的首領,頂替了他們的作用并且做得更好,他們也不得不聽他的指揮行事。說到前面的時候他們會幸災樂禍地尖笑起來,真的還怪難聽的。”
“這些完全堕入邪道但還能思考和溝通的溯行軍自稱【鬼】,他們知道英靈的概念,在意識到我是英靈之後才願意溝通,并且持有暧昧的态度,樂意站在他們的立場為我解答問題。後來我才知道,現如今溯行軍的首領也是英靈——總之,因為我也是英靈,那些鬼們抱着我能與他對抗的意圖接納了我,而我也急需一些能立足的勢力,各取所需,我們達成了合作。當然,後面這群人的不靠譜指數讓我深刻明白了什麼叫堕入邪道,能夠溝通和思考對于他們來說根本就不是必須的,偷奸耍滑,背信棄義和無頭蒼蠅亂飛是他們生存至今,沒被清算還在溯行軍内部得過且過的主要原因。”
這人肯定是被他們坑得很慘,圍觀的衆人心中默默想道。伊東說得喉嚨有些發幹,晴姬燕依貼心地将水遞了過去:“請——然後伊東先生就順藤摸瓜查到沖田君的事情,是這樣嗎?”
“順藤摸瓜?呵,我壓根沒想着要跟他對上,隻是想快速站穩腳跟而已。”伊東自暴自棄地擺擺手,“他們當時依照那位首領的命令長期駐紮在那個時空,可能隻是起着監視或者趁機誘導付喪神走向暗堕之路這樣的作用。不管怎麼說,既然是溯行軍多次出現的地方,說明那個時空一定有一段不少人,不,不少刀劍想要改變的曆史——源義經公與藤原泰衡的家臣對戰之前。”
“雖然這麼說,但這群留守的溯行軍過的日子并不算太好,時政近來對他們似乎抱着趕盡殺絕的戰略,派了不少部隊對他們進行清剿,并且手段也日漸豐富強大,有幾次如果不是我提前向他們發出消息,可能他們也撐不過幾次搜查。而在跟他們多次接觸之後,我自認為他們是可以被争取離開的對象,試探性提出也得到了贊同,于是約定在三日後利用他們留下的後手,一個未經記錄的坐标離開那個時空。”
“在離開之前,他們決定做一些僞裝,避免讓首領察覺到他們決定叛逃,但計劃出了個岔子,溯行軍的首領因為出面肅清了一位叛逃的付喪神,在回去總部的路上會暫時在那個時空落腳。按理來說,這對我們的計劃并沒有太多影響,隻要将離開的時間推遲一下就可以解決——可鬼們卻被這個消息吓破了膽,表面上按着我說的進行了僞裝,實際上認為首領這次來到肯定會發現他們在這個時空偷懶的事實,既然他如今能把之前那位一直跟随他,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付喪神肅清,對他們也絕不會留情,于是決定将我賣了,以我為誘餌提前離開,大概是認為我作為英靈能抵擋一陣吧。”
說到這裡的伊東停了一會,似乎是被氣了個夠嗆:“呵,想得倒挺美的。就在昨天晚上,我以要修補檢查遺漏為由被他們騙到了用來招待首領的倉庫,也就是他們曾經的長期據點,然後直接碰上了他們的首領,也就是你,沖田總司,或者說,應該是另一個你?呵,反正都沒差,一樣的兇殘暴戾——他看到我的瞬間就把刀拔了出來,如果不是提前準備了防禦性禮裝恐怕第一招我就已經身首異處。不過,隻要一招就足夠了,我立刻認出了他是誰,下意識喊出他的名字後他便停了下來。”
——空曠的倉庫内,都沒有預料到是故人的兩位将刀劍對準了彼此,投進這件屋子的明亮月光,将震驚喘息着的伊東和穿着黑色羽織,狐疑地看着對方的沖田展露在了彼此面前。
“……我也沒有想到是你,看你的表情,估計連你自己都沒想到吧。”伊東嗤笑一聲,“我指出了他的身份,稍稍冷靜下來後決定和他交涉。那群人意圖拿我當墊子逃跑,我也不能任由他們得逞,因此直截了當跟他說明了緣由,表明我絕對沒有任何敵意,并且十分樂意為他提供幫助。”
穿着灰黑色羽織,十分不善地用刀尖對着他的沖田總司,隻要稍微觀察一下就會發現對方帶着付喪神和英靈混合的氣息,有強烈的堕落意味,伊東順理成章地推測他本人成為時溯軍首領的原因是想要改變曆史,聯想到新選組可悲的結局,目标是什麼自然也很容易猜到。
雖說他們生前站在各自的立場對立且從未理解過彼此,但如今成為英靈複生,重來一次,伊東自認為與他沒有任何利益沖突,可以暫時合作,反正他也可以借助對方如今持有的聖杯力量和自己的未來知識創立一個雙方都滿意的世界,這些隻要對方同意都可以解決——伊東本來是這麼認為的,說到最後他甚至說服了自己,認為對方肯定已經将他說的話聽了進去,連自己曾放在衣帶裡面的轉移符咒都忘了個幹淨。然而事實證明,他昨天晚上是踏錯一步就錯到了底,這個想法更是錯得離譜。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對你說的什麼新世界并沒有興趣,從來都沒有。】”灰黑色羽織服的沖田在他說完後挑了挑眉,“【哼,果然,英靈不過是被所謂的曆史/命運固定,生前死後都沒什麼改變的影像,可悲。我身邊的死者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來一位輔佐,幽靈就回到該回去的地方吧,伊東先生。】”
“【我随後就到。】”
“……再後面的記憶,我就記不清了。其實一早我就明白,無論是哪個沖田,再怎麼說也不會有改變的想法,我和你(們)終究無法互相理解,當時費勁和自以為是的說服跟小醜跳梁也沒什麼區别。”說完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伊東忍無可忍地一拳砸響旁邊的桌子,“——好了吧沖田君,你一直在笑根本沒停過,倒是想想這究竟是誰的責任啊!”
“噗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受過專業訓練除非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沖田總司一開始還感到物理上的頭疼,結果被對方的故事吸引,忍着忍着反而接受了疼痛,到最後更是不禁和新選組的所有人一起憋起笑來,“伊東先生你還是老樣子啊,總是說一些聽不懂的話,那種時候比起交涉最重要的還是逃跑啦逃跑。說到底如果是我的話居然還能站在那裡聽你講完那些大道理,可能腦子都已經壞掉了吧。”
“——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家夥就是你啊!這不就是在說你生前死後從來都沒認真聽過我說話嗎,别太過分了!”重傷的伊東差點不顧傷勢暴起,被晴姬燕依無奈地按了下去,在洋溢着十分歡快的空氣氛圍中憤憤翻身回到了被子中,“呼,呼,總而言之,我無話可說了。”
“伊東先生是不是太熱衷于跟沖田談心了啊,這家夥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就好像真的在認真聽一樣,實際上就是根本沒在聽你說話啦,可能隻有副長才能讓他安靜聽點什麼。”永倉新八半是調侃半是安慰地說,得到了其他新選組成員們包括沖田刀劍們一緻的點頭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