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略伸手抓住秋禾手臂,勁兒十分大,一下準備将她拉起。
承望勁兒更大,一掌拍落秋略那“不幹淨”的手,攔在秋禾前面:“秋略,做什麼?”
“你叫承望是吧?别攔着我!秋禾都傷成這樣了……我作為她堂兄,我帶她回家!”
“我會送她回去,用不到你。”承望厲聲拒絕道。
“你是她什麼人!你可不就是個破駕馬車的師傅!我是她堂兄!讓開,我帶她回去。”秋略說得好似自己十分占理。
承望不為所動,依舊攔在前,就像當初把脍刀架到秋略脖子上那樣堅定。
他心中當然對自己與秋禾在官府登記的關系十分心知肚明,卻也摸不清二人間到底是什麼,有些話當初與她約定好不能說,如今遭人質問,當真也是堵在口中說不出,那就不解釋好。
“咳咳……多謝秋略的好意,但承望吃住都在我家,你不順路,你早些回去吧。”秋禾也不想承望被人逼着說出二人間的秘密,在咽下那口涼水之後,終于開口道。
秋禾此話一出,秋略吃癟。
村民們都将此話聽在耳朵裡,有些人聽得懂秋禾這“拐彎抹角”的話,心中大緻明白秋禾了至今未被官府找上的原因,紛紛識趣地擺擺手,附和道就讓承望送秋禾回去好了。
見連一個撐腰的人也沒有,秋略罵不過承望更打不過他,十分氣憤,轉頭就走。
承望下山摔到腳的時候最疼,這一來一回,到現在,他都沒什麼不适了。而秋禾看着還差點,承望便繼續以她為重,背起她,走上回家的土路。
不少村民“順路”,幫着照亮周圍,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漫漫鄉道不再隻有一片昏黑。
他們也很震驚,這過去看着多少有些跛腳的“駕馬師傅”,竟能如此穩當地背着姑娘回去。
漸漸遠離山南,那烈火還在往上蔓延,誓要吞天,眼下也隻能盼望天公與之抗衡。
那樣一片耀眼的紅色汪洋被隔在村外,倒是成了這一大群人的陪襯。
人群浩浩蕩蕩往前,承望背着秋禾走在最中間。
周圍村民幫忙照路,像捧着燈燭,遠看是微微星火閃動着。
這火光再不似方才滔天,欲奪他二人性命。
柔和的微光點綴着二人的來路與去路……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緩緩行進。
映亮天光的一身“紅霞”閃動着披于秋禾身上,叫那不慎摔髒的衣裳都添上一分華麗。
而她依在他背上。
一陣夜風自北吹來,吹落附近枯葉。
閩地四季常青,偏是在每年春夏之交落葉,暫留空枝幾日。
碎葉悄然飄散而下,紛紛揚揚掠過衆人眼前,好似當初承望與秋禾在青印寺賞的櫻花。
一片枯葉不慎落在承望頭上,他還未注意到,這葉子就被他背上的秋禾悄悄擡手斂去。
這不經意間的觸碰又與方才曆經生死的相擁不同。
恍惚間,承望生出些其他的感覺……
他曾經翻過千山,再不懼今日一山。
就是再橫生幾座,被烈火圍困時,也斷不了他尋她的念頭。
就算沒有“情”,但既是被官府承認的,承望便認定二人間就是夫妻。
就算山外的人要再把他抓回煉獄,他也會在心中永遠記得,秋禾是他的夫人。
是發妻。
秋禾的腦袋搭在承望肩上,雙眼有些迷蒙,卻也能看見周遭的一切,更是聽見自己心中怦怦跳。
那“砰砰聲”震得她聽不清周圍大娘在唠些什麼。
她如今使不上一點多的力,腦袋暈乎乎的,還是承望背着她,在人群相伴下,沿着她最熟悉的路,去往她家……
而家中,有馬車,更有爹娘在等她。
或許母親已經盤起最漂亮的發型,戴上從來舍不得拿出來的青玉簪子,一番梳妝打扮,就等着女兒回來。
那時唢呐聲響,鞭炮齊鳴。
她會看見女兒一襲紅裝,披着紅蓋頭,在鄰裡的豔羨聲中笑盈盈地回來……
-
家中秋良和季桐先前已經得知,是承望救回了秋禾,便雙雙在家備好東西,等着他們回來。
一大群村民簇擁着二人回來,都想着能稍稍幫上一些忙。
季桐看承望與秋禾其實狀态并不算太糟,況且如今不是家中辦喜事,兩位受了傷的人更需要靜養,就将好心的鄰裡們請離。
村民們認可季桐,明白這個道理,很快便散去。反正有話想問,事情都擺在這兒,來日帶着些東西直接賀喜也不遲。
村民都走後,家中隻留他一家四口。
秋禾喝了水明顯好多了,季桐再給她喂些粥,就與她問起這山火來。
這火如今還在燒,實在是凡人之力無法阻攔,隻求天公作美,讓它快些自行滅去。
山中百姓都知道這火燒山的道理,沒個幾年總會在這群山中燒上那麼幾個地方。
季桐與秋良在山中生活幾十年,也見過好幾次這般的火。
但清明已過,如今不是祭拜祖先的時節,山中不曾用火,不該失如此大火。
近幾日天熱,也可能是驕陽燒着了林中一些幹草,從而生起大火,這在過去也曾發生過。
季桐想問秋禾是什麼時候發現失火的。
秋禾卻先搖搖頭,都沒讓她來得及問,便眼神堅定地看向季桐:“娘,我看見了一個人。”
“誰?”秋良幫承望上好藥,剛一經過,就聽見這話,忙探頭進來問道。
“四叔。”
“你四叔?他?他為什麼要上山?”季桐當然知道四叔不是什麼“正經人”,幾十年來幹的腌臜事不勝枚舉,可今日又為何會現身山中?
難道……
他就是那縱火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