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因還在回想上次拍片子是什麼時候,鄭牧就已經把手機遞了過來。沈時因接過來一看,上面顯示着一個微信二維碼。
沈時因掃碼加上鄭牧的微信,雙手把手機遞過去,有些歉意地說:“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不會。”鄭牧爽朗地說:“平時親戚朋友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都是我在幫忙診斷。你哪天要帶外婆來醫院檢查也盡管找我。”
沈時因連聲道謝,她猜想梁冉大概提前打過招呼,鄭牧才會這麼熱情。“那好,我回家找找之前的病例,到時候發給你看。”
沈時因和外婆住在老城區,一到晚上路邊停滿了車。沈時因讓鄭牧把車停在了兩條街外,下車以後對着鄭牧揮手:“明天見。”
一句禮貌性的說辭罷了,鄭牧卻笑得牙不見眼,掉頭掉了好幾次也沒能拐出這個狹小的街角。他也騰出一隻手,揮舞道:“明天見。”
*
第二天,作為伴娘的沈時因起了個大早,開始了這一天的繁忙行程。婚禮這件事到底還是能讓人有所觸動,早上敬茶的時候梁冉和她媽媽都落了淚,沈時因别過臉,也悄悄鼻酸了一瞬。
來到前一晚彩排過的草坪會場,賓客已經悉數落座。即使已經刻意去忽略某個人的存在,然而鐘琂的出現還是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算算航程和時差,鐘琂落地的時間應該不超過十個小時,可渾身沒有一點舟車勞頓之後的憔悴倦意。他身着正裝,人高腿長,走進草坪會場的一刻很是紮眼,惹得旁人頻頻側目。
鐘琂的目光在座次間短暫巡睃,猶疑片刻,最終在“男方親友”的區域落座。
在他挑選座位的幾分鐘裡,已經有人認出他的身份。人群中爆發出小範圍的騷動,基本都是鄭意成的大學同學和同事在窸窸窣窣地議論。
行業内的人基本都聽說過鐘琂,業界大會的發言、專項研究課題的展示會,以及近幾年每次行業出現重大變革或突破時,鐘琂的名字總會出現。他是世界範圍内現存的最好的建築師之一,從學生時代就橫空出世,各種意義上的人生勝利組。
傳說中的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許多人都毫不避諱赤裸裸的目光,在心裡暗自揣測起他與鄭意成的關系。
身處漩渦中心的鐘琂對此毫無察覺,他很認真地翹首以盼着,像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意對待這場婚禮。隻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端站着的沈時因吸引……
許久沒見,沈時因看上去瘦了一些。直到親眼看見,鐘琂才發覺原來想象與真實還是很不一樣,沈時因的一颦一笑都比存在于想念中的她更加鮮活生動。
作為伴娘,沈時因是精心打扮過的。她穿着一件仙氣十足的淺色長裙,微卷的長發落在瑩潤的鎖骨之間,随着她的舉手投足微微晃動。沈時因有一雙好看的眼睛,常常飽含着感情,有時候會濕漉漉的,像蒙上了一層水光。就比如現在。
鐘琂一時看入了神,直到她挽住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臂彎。鐘琂皺起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應該是best man。伴郎和伴娘提前入場,兩人走過被花瓣鋪就的“地毯”,最後在舞台背闆前停下,轉過身面向坐席。
與此同時,激蕩的婚禮進行曲響起,婚禮正式開始。在燈光打過去的另一個方向,新娘拖着長長的裙擺,邁着纖巧的步子,沿着花團錦簇的長廊緩緩走進。
身邊所有人都齊齊回頭,大多還舉着手機錄像,探出去的脖頸随着新娘的步伐緩緩轉動。可鐘琂始終一動不動,他還是在看沈時因。
沈時因的手裡多出了一個戒指盒,身邊男人歪着頭不知說了什麼,沈時因蓦地笑開,她維持着臉上的笑意,也低聲說着些什麼,直到新娘走近兩人才分開一些。
儀式進行到新郎新娘的宣誓階段,聽完那些厮守終生的堅定話語,沈時因适時奉上戒指,在梁冉和鄭意成互相為對方戴上婚戒并擁吻在一起的那一刻,沈時因仿佛不知疲倦地鼓着掌。
接下來是證婚人發言,梁冉退到沈時因身邊。冗長的發言之中,沈時因有些走神,身邊的梁冉卻在這時忽然飛快地說了一句:“鐘琂一直在看你,而且他看上去不太高興。”
沈時因有些發怔,在反應過來梁冉的話之後,她下意識地看向台下烏泱泱的人群。鐘琂身量高,坐得闆正,樣貌又出衆,沈時因幾乎是立刻就對上了那雙眼睛。就這樣四目相對。
沈時因的一顆心提起來。被抓包的人是鐘琂,該羞惱的人也該是他。她不想心虛地移開視線,于是依舊定定地看着他,不料鐘琂也坦蕩地回望過來。婚禮還在繼續,證婚人還在不停說着話,但兩人就是這樣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僵持。
最後還是鐘琂先繳械,但他不過是輕飄飄地遊離而去,帶着慣常的漫不經心,不像敗下陣來,倒像是随意來去的掌控者。
沈時因也挪開視線,她忿忿地壓低聲音:“他那人就這樣,跟誰欠了他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