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當然沒理謝逢雪的陰陽怪氣。
方才玩水,裙子上被濺了些泥點子,她借梨白的屋子換了身衣服才準備出門。
謝逢雪見了又是一陣冷嘲熱諷。
長夏聽的煩了,就也禦氣撒了一把泥在他身上,青色的衣裳瞬間不堪入目。
“你今天若是不換衣服,我就也不換。”
謝逢雪挑了挑眉毛,“一言為定?”
長夏冷着臉說:“一言為定。”然後又換回剛才那件,面無表情地出了門。
剛走到門口,長夏就把身上的幻術撤了,顯露出那條幹淨的裙子。
誰傻蛋誰會聽謝逢雪的話。
沈思言和長夏沒約在樞密院,而是約在他自己的庭院。
雖說也沒多大差别就是了。
畢竟為了辦公方便,沈思言早就把自己的房子打包進了樞密院的一個洞天裡。長夏幫他搬家的時候啧啧稱奇,她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會這麼喜歡工作。
長夏是有沈思言院子的權限的,可以随意出入。
她剛一進門,就看見沈思言在庭院裡擺了張桌案,設了茶壺和杯子,對面坐着一個模樣很年輕的陌生人。
她站的方位隻能看到一個側面,那人高冠廣袖,氣質舒朗。
長夏一看到他轉身就走。
袖子上繡了星辰圖樣,肯定是晨星山的神棍。
沈思言“哎”了一聲,快步上前拉住了她。
“陵崖和别的晨星山的人不一樣。”
長夏掰開他的手:“我沒興趣在一堆歹筍裡找棵好竹。”
沈思言眼睛一閉,“他知道你師兄的秘密。”
長夏忽然笑了:“我師兄有什麼秘密需要你們來跟我講?”
沈思言道:“總之你先坐下來聽我說。”
長夏抱手,步子沒邁半分。
沈思言歎息了一聲:“怎麼這麼倔。”
長夏忽然開口,“是我小師妹的事吧。”
整坐在桌案旁悠哉悠哉飲茶的晨星山弟子手一停頓,轉過頭來說道:“逢雪師兄和長夏師姐倒是如傳聞般感情甚笃。”
“我師兄什麼都沒跟我說,他不希望我去接觸這些事,我就不去探究,倒是你,似乎很想我去查?”
長夏嗤笑,“六師妹的事情還沒夠嗎,這次又來,你們晨星山對我們藏鋒山的弟子,好像很有惡意?”
段陵崖聽了她的話,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被嘲諷的惱怒,反倒滿是歉意道:“靈瑤師姐的事,是遊方師兄做的不對,晨星山内部對此也是頗有微詞。我和師兄不一樣。”
他接着正色道:“這次托沈師兄做中間人是我個人行為,與師門無關。”
段陵崖故意停頓一下,卻見長夏繼續似笑非笑看着他,并沒有接話。
不得已,他繼續道:“這半旬恰逢我當值看守星圖,梨白師妹入山那日,雲亭主星忽然動了半寸,卻又在眨眼間恢複正常。因為場景太過神異,我擔心是自己連日當值,神志不清出現的幻覺,不敢貿然上報山主,便自做主張查了梨白師妹生辰八字。。。”
長夏依然沒有接話。
“師妹生辰那日,三市二十八宿的星官,皆偏離本位三刻,但這好像被誰抹去,隻在偏籍裡有簡略記載。”段陵崖猶豫道,“長夏師姐,我人微力薄,查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但梨白師妹的情況特殊,星象命數,到底還是晨星山了解的多一些。”
“這同我師兄有什麼幹系,”長夏輕聲道,“她是我們的師妹沒錯,但也隻是一個師妹,不是麼。”
段陵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話若是他們晨星山這些感情淡薄的弟子說出來,倒也不算錯。畢竟他在師門行三十八,現在上面師兄師姐活着的隻有十四個,這當中發生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但是藏鋒山不一樣啊!
藏鋒山是出了名的護犢子,比如剛剛提到過的祝靈瑤。
想到這裡,他隐晦地看了眼長夏,觸及後者的目光時又立馬垂下頭。
他是有些怕長夏的,畢竟這位師姐當年是真的提劍殺穿了晨星山。
那一戰死了三位長老,若非最後山主出手,雙方有了坐下來和談的機會,怕是不知道要怎麼收場。
昔日不可一世的長老無力地倒在地上,眼睛裡還帶着生前的驚恐,長夏舉劍指着象征晨星山榮譽的星圖,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止。段陵崖當時入門還不久就經曆了這個事件,現在想想都覺得膽寒。
他思索一陣,組織語言道:“山主曾盛贊逢雪師兄于占術一途的天賦無人能及,在下能看出的事情,沒道理師兄看不出。隻是山主亦時時教導我等,善泅者溺于水,需時時自省己身。我聽聞目前梨白師妹是由逢雪師兄教導,故來相勸兩句,若是能助師兄激流勇退,也是功德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