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長夏插手,抓阄排下的次序。
當時分明是江白鹭抓到了三,霍汀蘭抓到四,但見到霍汀蘭隐忍住淚水的模樣,他卻無端心軟,把那張“三”放到了汀蘭手上。
從此汀蘭是三師姐,他成了四師弟。
“我從小便見不得她在我面前哭,可惜也就要哭不哭了那麼一回。我時常盼着她再軟弱些,多找我幫幫忙,多依靠我。但汀蘭一直很堅強,我又開始欣慰她這麼有主意,至少别人欺負不了她。”
江白鹭自嘲笑了笑,“她霍汀蘭多厲害,我怎麼能奢望她依賴我。”
春雨過後,環靈城的空氣被洗刷出一些冷意,風吹的草木葉子簌簌地響。
屋頂下面的街道還是熱鬧的,叫賣的,耍雜技的混做一團,長夏看見梨白和周小粟各戴了個狐狸面具一起閑逛。
阿漾找着一家藥房,正在幫忙不過來的掌櫃的磨藥。
長夏同時也聽見了江白鹭的話,但她覺得他說的不對。
“為何非要她依賴你,你就不能依賴她呢?”
大約是準備借這次宴會公布,長夏他們這些核心弟子早就或明或暗地收到了汀蘭身份的提示。她四師弟那麼聰明,又是和汀蘭待在一起時間最久的人,她不信他不知道。
“汀蘭她從小就背負很多,心思難免會重些,她那個身份……”
長夏歎息了一聲,“她那個身份很難讓她去依靠别人,因為她自己就是蒼玄人的依靠,白鹭,汀蘭她一直是個退無可退的人。”
她總不能把系着蒼玄命運的自己,給交到别人手上。
江白鹭沒說話。
在長夏都打算說些什麼活躍活躍氣氛的時候,他忽然低低笑了聲。
“還是小時候好,小時候汀蘭喜歡崖上白花,我便天天爬山給她摘,百朵能哄她開心,十朵能哄她開心,就算是一朵她也會開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她笑一笑越來越難啦。”
他們兩個一直在屋頂待到天将明、夜将盡的時候。
走之前他翻出三沓符咒,一沓大約有百來張,威力從築基到分神期不等,但都是些築基期能催動使用的。
他講三沓符咒遞給長夏。
“給那三個小娃娃的見面禮,我就不在南境多留了。”
長夏看見最上面一張有分神威力的符紙,估摸應該是江白鹭最巅峰之作了。
她問:“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見見汀蘭?”
江白鹭垂着眼睛,肆意的人落寞,是加倍的可憐。
“我總不能求着做她的阙盈殿吧。”
長夏:?
“為何不能?”
江白鹭:?
“我不要面子的嗎?”
長夏:……
“面子值幾個錢?”
江白鹭:……
長夏:……
她上下打量自己師弟,不由在思考,是否自己平素在師弟師妹們面前表現的太過端莊方正,以至于把他們也帶的太過正直。
她是被左衾帶出來的,就左衾那個幫親不幫理,極度護短,睚眦必報的性子,能帶出什麼好貨色。
怎麼到她帶師弟師妹就這麼别扭。
江白鹭看了她半晌,最後歎了口氣。
“師姐,我和汀蘭……不僅是面子不面子。反正……我永遠認你是我師姐。”
長夏還沒想好該怎麼說,忽然一道涼悠悠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四師兄,一般話本子裡說這話的人,馬上準備去作大死。”
梨白頭上還别着狐狸面具,懷裡抱着周小粟給她剝好的炒栗子。
作死這個詞還是她從六師姐的話本子裡學到的。
江白鹭默默把他準備的三沓符咒給收了一沓回去。
這師妹不能要了。
他準備直接開溜,長夏卻忽然發動,像小時候捉犯了錯的皮猴子回家那樣,抓住他的後領。
分神對渡劫,壓根兒沒有半分勝算。
“我不管你是誰,她又是誰,先把這場禮觀完。”
她掃了梨白他們一眼,随手給他們下了一個幻術。在隻有她與江白鹭兩個人能交流的結界内,姿态從容舒展。
“不管你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還會不會回藏鋒山,走之前那也必須先好好跟我們這群師姐師弟們好好道個别。”
江白鹭震驚地張大了眼睛,耳朵忽然一陣劇痛,是長夏把它擰成了麻花狀。
江白鹭痛得瞳仁兒都在顫動。
“好好跟你說話非不聽,都跟你說了,你在我眼裡隻是我帶大的孩子,就聽不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