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長夏正準備把他打包進客棧房間關幾天的時候,她聽見江白鹭又說:“其實見不見有什麼關系,我哪裡能左右到她。”
長夏想了想,說道:“你哪裡都能。”
于是江白鹭又開心了起來。
三月初七那天,環靈城的熱鬧達到了頂峰。
長夏懶地去人山人海裡面擠,便帶着梨白他們上了小靈山,江白鹭自然也跟着。
這幾日南境一直在下雨,天氣陰冷潮濕。雲亭修行,感知寒暑是重要的一環,他們沒像别的修士一樣開護體罡氣,全靠身體素質硬抗,偶爾一陣涼風吹過,便冷的瑟瑟發抖。
倒是江白鹭,就算現在靈力被封,與凡人無異,但此刻走在這風雨裡仍然是神采奕奕的模樣。
好像絲毫感受不到冷。
梨白、周小粟和阿漾都愛往他身邊湊,說他身上暖洋洋的,像個火爐。
這不由讓長夏對他的本體多了幾分興趣。
後來長大了的江白鹭自然會藏好自己的身份,但就他小時候被長夏看到的那幾次,怎麼看怎麼都是一隻普普通通的白羽雞,甚至還經常被劍氣削得秃毛。
長夏心想,反正現在已經攤牌了,找時間問問也行。
就算隻有持玉令者才能上山,小靈山上的人也多,但總歸不像山下那般人擠人。
山頂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菩提樹,蔥茏的樹冠幾乎将山頂大半的太陽擋在了樹梢,為了去亮,上面挂滿了日髓石,奢侈地用火行靈力日夜輸送,硬生生将小靈山造成了一座不夜之城。禅宗的人早用紅綢樣的法器将之圍起來,避免來客沖突聖樹。
樹旁邊搭了幾個台,有人在上面論道。
長夏聽了會兒,台子上的人說的五花八門,甚至有人就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經典問題扯上小半個時辰。
隻能說這非常的南境。
最靠近樹的台子一直沒人,那是給禅師講道的。
“我聽說掌門的佛門六通就是跟禅師學的。”
江白鹭少年時愛結交狐朋狗友,知道的小道消息也多。現任雲亭掌門錢相宜據說生在一個大富之家。
他少年時平生無甚愛好,唯愛撒錢——對他說句讨巧話都會給上幾顆金瓜子兒那種。世人嘲笑他敗家子,惠梵行卻覺得他有慧根,把人帶在身邊教養了好幾十年,最後錢相宜實在無法接受自己将來剃度後光秃秃的腦袋,就給跑了出去。
“打了禅師的臉,那時候誰敢接手他啊,就我師父和左衾天不怕地不怕,把人帶上了雲亭。”長夏道,“雖說咱們掌門現在其貌不揚,但當年也是蒼玄的風雲人物。”
江白鹭耍了個壞心眼兒:“比師姐還風雲嗎?”
這讓長夏一時竟無法回答。
現在蒼玄四面是敵,會打架的受到的關注自然更多些,她哪日在遲晝海殺了多少多少妖,跨了境界斬了幾個妖皇,這些消息傳回蒼玄,都夠被人歡呼喝彩一陣。
但風不風雲不是這麼算的。
比如他們掌門錢相宜,他到現在兩千多歲,修為至渡劫期,卻沒去過遲晝海,沒殺過妖魔,沒幹過堕仙人。
他小心思多,總想把他們藏鋒山一脈搞下去,自己當真正的雲亭之主。他滑不溜湫的,也不愛扛事,遇事總想找人背鍋。
長夏有時候氣急了也會罵他貪生怕死,無能鼠輩。
但他既當了雲亭掌門,成了别驚春和左衾都認可的人,自然也是有他的獨到之處。
錢相宜的戰場不在與攘外,而在撫内。
許是家族淵源,他是天生的商人,圓滑善謀,和氣生财。就算沒修為沒背景,光憑一張嘴也能讓人心甘情願入了他的套兒。
高如别驚春,低如路邊乞丐,全蒼玄的人都願意和他做生意,當朋友。
蒼玄這麼多年内部能和平共處,一方面是外敵太過強大,另一方面,也少不了掌門等人的從中擀旋。
于是長夏答道:“掌門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我可沒他這本事。”
這樣想想,她居然隐約明白禅師為何那麼看重錢相宜。
現在禅宗的處境,就憑他們家掌門的忽悠本事,加入進去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倒是你,”長夏掃了江白鹭一眼,“把你從活的打成死的,我倒是可以做到。”
江白鹭:……
他發現他師姐現在對他很沒耐心。
他們在山上逛了半日,到飯點兒的時候長夏忽然接到了沈思言的消息。
說是讓他們上圖南閣吃個飯。
長夏不甚在意地把紙鹞扔給江白鹭,說道:“汀蘭想見你了。”
江白鹭心裡緊張,面上卻強裝鎮靜:“汀蘭怎麼知道我同師姐在一塊兒?”
長夏冷笑:“不然你還能找誰?”
江白鹭:……
好有道理哦。
他在邊上抓耳撓腮許久,忽然像想明白似的跳到長夏面前,面對着人又開始猶豫起來。
“師姐……你是不是也不高興汀蘭當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