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這不就正在等着嗎。”
她将小指彎在嘴角,吹了聲哨子,青色的玄鳥就從天上飛到他們面前。
行雲悲憤欲絕:“你連一隻鳥都能帶到山頂,卻不帶上我!”
長夏沒理會他的指責,她坐在鳥背上,面無表情說:
“再不上來你就自己下山。”
行雲立馬閉嘴,麻溜地爬上三裡三的背。
長夏轉過頭,柔聲對梨白說道:“看過你六師姐的話本子嗎,沉香劈山那一回。”
梨白茫然點頭。
“師姐今天給你表演一次劈天。”
劍修的聲音還是平靜的,沒有波瀾起伏,像是山泉撞玉,冷冽異常。
行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人她現在好像有點瘋。
長夏伸出手,太一劍身再一次晃動,這一次不是想要靠近她——這一次是在拒絕。
但怎麼可能拒絕地掉!
劍冢不知何時開始下雨,山路上求劍之人有些茫然。
沒聽說過這山還會下雨啊!
他下意識接了一滴雨水。
嗯?
銀色的?
疑惑在心中稍縱即逝,下一瞬,山道上的人就連人帶劍紛紛消失不見。
目睹這一切的行雲有些呆愣。
這大型空間轉移陣法給天底下随意一個陣法師,都夠他興奮地研究一輩子了,這人居然眼睛都不眨地給當一次性消耗品給用了?
左山主自己刻這樣的陣盤都需要花不少心力吧,他就這麼縱容長夏?
他撇過頭,黃衣劍修正把玩着金色長劍。
長夏感覺到手中的劍在微微戰栗。
“你在害怕?”
如果劍能點頭的話,太一很想告訴她是的。
長夏忽然笑起來,她是溫和明媚的相貌,愛穿黃衣,笑起來亦如三月春花燦爛。
這次連梨白都忍不住往後面縮了縮。
長夏對着劍低聲道:“怕什麼,我又不會折了你。”
下一刻,她将反手一折,将劍狠狠向天空揮去。
轟——
行雲顫着聲音:“天……裂開了?”
整個蒼玄好像都抖了一下。劍冢上空,亘古不變的天幕像是被撕開一個洞,無數紫雷從被撕開的天幕中傾斜而下,長夏站在雷暴中心,雷電卻詭異地不能傷及她分毫。
行雲怔怔地看着高天。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在可怖的雷電中間,有一個朱衣僧人的虛影端坐其間,閉目誦經。
“老和尚?”
滴答!
三裡三不耐煩地豎了一下羽毛,像是在埋怨這人怎麼還弄髒自己漂亮的青羽。
行雲擦了擦自己的臉頰,對手心的濕潤有了略微的懵懂。
自己這是……哭了?
禅師歸天之後,他一直沒回過小靈山,因此對那些理應真切的生老病死,人生别苦感受地并不真切,連悲傷都隔了一層。
直到這一刻。
青鳥背上還年輕的僧人忽然拼命運起靈力,從鳥背上一躍而起。
他朝着朱衣僧人的方向伸出手。
快一點!再快一點!
隻要再快一點!
明明就在眼前,怎麼就是夠不到!
雷聲在逐漸變小,裂開的天幕也在慢慢愈合。
長夏冷眼看着這一切。
當最後一道雷聲平息的時候,年輕的僧人似乎也到了極限,他無力地垂下手,任由自己從空中跌落。
青鳥發出一聲清嘯,一個俯沖,接住了他。
行雲無力地朝長夏扯出一個笑。
長夏沉默了一瞬,說:“那隻是個幻影。”
行雲道:“我知道,我隻是…我隻是…”
我隻是不想接受他真的死了。
小靈山的師叔師伯們已經發過很多次消息,讓他回去繼位,但行雲一直沒有回去。
他老是覺得,隻要他不回去,出遠門的就是他,老和尚還在山上喝着茶,和老菩提一起在等他。
“師姐,你知道嗎,小靈山很大的,十萬僧人,熱鬧得很,我卻隻能和老和尚兩個人在山頂讀書寫字看月亮,我讨厭這樣日複一日的清冷寂靜。”
他苦笑一聲:“我出來夠久啦,我要回家了。”
雖然從此之後山色寒、樹影清,就隻有他一個人在山頂讀書寫字看月亮了。
行雲閉眼捏碎他出行前老和尚就給他準備好的符咒。
再睜眼時,十萬僧衆在山門掃徑以待,恭候他們的佛子歸來。
行雲想,以後他也要養個小和尚在山上,帶他飲茶看雪,教他為人處世,護他一世周全。
那小和尚……就叫他流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