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長夏推開房門時,發現藏鋒山居然開始下雪了。
“明明昨夜還是晴日。”她瑟縮了一下身子,準備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難得休息,自然要休息夠。
當她準備關上門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了進來。
!
“所以你是真的沒看到我?”
宋甲抱着杯子,眉毛和頭發都染上了霜色,倒是有幾分之前的樣子了。
讓人讨厭至極。
長夏絲毫不覺得愧疚:“你在雪地裡堆雪人,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誰看得見?”
宋甲:……
自己在雪地裡等了她這麼久,都凍成冰棍了,在她眼裡叫堆雪人?
“你這幅刁蠻的樣子真的是左衾養出來的?”
說完他愣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探出頭四處看看。
很好,沒雷劈下來。
長夏沒睡成回籠覺,心情很不好,她抱着手,靠在門上,神情恹恹的。
“他死得不能再死了,你怕什麼。”
然後她掀起眼皮,又道:“你這幅畏畏縮縮的樣子也真的他養出來的?”
宋甲道:“他是晨星山山主,天下術法第一人,誰見了他不害怕。”
長夏:“有這樣的靠山,你不在蒼玄橫着走,你居然還會戰戰兢兢?”
宋甲忽然愣住,許久之後他才道:“我怕他們說我不配當他徒弟。”
長夏嗤之以鼻:“你告訴左衾啊,他能把嘲笑你的人灰都揚了。”
下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什麼,上下打量了宋甲一眼,不可置信道:“你從來沒有告過狀?”
宋甲下意識反駁:“他怎麼會在意這種小事?”
長夏:……
她居然會嫉妒這種人。
她深深地看了眼宋甲,幽幽道:“你知道嗎,其實我和謝逢雪都很讨厭你。”
宋甲:?
嗯?
“左衾那個人冷心冷肺,小時候我們對他百般讨好,才能得他一個笑臉。”
不過後來混熟了,就開始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但是你不一樣,就算你是個廢物,就算你叛出師門,讓他成為笑話,還老跟他作對,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怎麼着。”
“那年在遲晝海,我把你弄成重傷,他不僅親自去遲晝海把你救回來,我敲了他房門整整三天,他才肯出來見我。”
宋甲:“有沒有可能,左衾來趟遲晝海受了反噬,那三天他在閉關養傷?”
長夏面不改色:“是有可能,但他當時讓我我敲了三天門。”
宋甲:……
您可真孝順。
這倒黴孩子左衾居然也受得了。
“或許你不知道,那個時候除了師父,左衾是對我們最好的人了。”
她與謝逢雪野蠻生長的那些年,那些不甘和憤恨,都是因左衾而撫平。
雖然他總冷着臉,嘴巴裡也隻會說些冷嘲熱諷的話,但他會教他們讀書,教他們術法,帶他們把欺負他們的人打回去,會在他們惹了事之後撐腰,也會在他們犯了錯之後狠狠責罰。
錢相宜老說左衾像他們爹,其實她和謝逢雪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對“爹”的上一個孩子不待見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再一次打量了宋甲一眼,眼中的輕蔑和不屑一如既往——特别是這個孩子如此不成器,卻偏偏惹得他們老爹這般記挂。
“見到你之前,我就在想,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舍得離開左衾呢?”
畢竟那可是這世上最好的左衾。
宋甲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他張了張口,嘗試了幾個音節之後才艱難發出聲音:“原來你是這樣看待他的麼?”
長夏道:“我從前也沒想到你是那般看待他的。”
其實也無法争個是非對錯。
她與宋甲的底色不同,幼年失去安穩的她想要長輩的庇佑,而被左衾養大的宋甲卻更想得到師父的認可。
命運就是這般陰差陽錯,他們互相得到了對方所渴求的東西,又對自己擁有的東西不以為意,然後彼此妒忌。
長夏不想再跟宋甲讨論這些,轉而問道:“你怎麼會來雲亭?”
宋甲這次終于變了臉色,神色莫名道:“妖皇說我是人,不讓我待在遲晝海。”
長夏奇了:“你就真聽他的話?”
宋甲:“我不聽,但那群妖怪聽。”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就說血脈信仰是個落後玩意兒吧。”
長夏不信:“那群妖怪能玩得過你?”
習慣依賴力量的人總是不愛動腦子的。
宋甲輕輕道:“不知道,傻子堆裡也總能冒出兩個聰明人……但我想回家了。”
說到底,雲亭才是他的家。
長夏眸色微擡,眼睛一亮:“那成,剛好你上次還欠我個大人情,既然回來了就幹活去。”
她最近的神識都在防着仙界的窺探,剩了很多髒活累活沒人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