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大喊一聲。

崇于不滿地踹了他一腳：“叫什麼叫？等會驚了馬你可沒命賠。”

小甲指着河裡，磕磕巴巴道：“水……水裡有個女人……”

“你是想女人想瘋了吧？”崇于扒開水草，“哪有人？”

“我看見了！”小甲聲音很大，“綠眼睛，還眨眼，活的！”

“哪兒？哪兒哪兒？”崇于用劍鞘撥開蘆葦，“還綠眼睛，不會是個死人吧……”

他的尾音停頓住。

翠妫沒跟蘇全孝以外的人類打過交道，她眨了眨眼，輕輕劃着水，慢慢沉入水中。

崇于和小甲眼睜睜看着那個山鬼一樣的女孩子沒入水裡。

崇于喃喃道：“我沒看錯吧？你掐我一把。”

“是仙人吧？比夫人還好看。”

小甲推了推崇于：“你再去看看。”

“我？我不去，我怕冒犯仙人……”

兩人正你推我搡，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熟悉的呼喚：“翠妫——”

一道綠色的身影從水裡竄出來，迅速地爬上岸，而後赤腳朝蘇全孝跑過去。

蘇全孝一下子用外衫裹住翠妫的頭，将她擋在身後，冷眼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将士。

兩人都呆住了，一時間沒有反應。

蘇全孝便撿起翠妫的鞋子，而後彎腰抱起濕淋淋的翠妫，準備離去。

“站住！”小甲厲聲喝道。

蘇全孝轉身看着他，一言不發。

小甲走近幾步，卻不是問翠妫，而是指向蘇全孝腰間：“王家侍衛的劍，你哪裡來的？”

蘇全孝垂眸看向自己的佩劍，他賣了身上能賣的所有東西，唯獨沒舍得賣掉這把劍。

劍殺了他，卻也是他八年質子生涯的見證。

小甲逼問：“莫不是哪裡的山賊，偷竊王劍，還擄掠女子？”

崇于扭頭看他：“你确定沒看錯？”

小甲笃定道：“這把劍跟将軍的一模一樣，世上隻有大商王家侍衛能用。”

蘇全孝沉默着。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他哪位兄弟的部将，總之這件事很棘手，總不能對他們二人刀劍相向吧。

小甲已經拔出長劍：“你是誰？”

翠妫冰涼的手搭在蘇全孝的脖子上，他的身上也被沾濕了。

他一隻手摟住翠妫，另一隻緩緩握住劍柄。

懷裡的翠妫突然動了動，從衣袖中探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右手，輕輕掐了一個訣。

下一秒，小甲和崇于隻看見地上水淋淋的人形，而那兩人再無蹤影。

崇于打了個哆嗦：“小甲哥，他們不見了……這壓根不是人吧……”

小甲眉頭緊鎖：“他們的确不是人。”

剛才那個男子跟他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但那個人已經死了兩年了。

冀州侯之子，蘇全孝。

——

再睜開眼，蘇全孝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莽原上。

翠妫的聲音充滿驚喜：“哎呀，我的法力回來了一點點！是不是因為你抱了我？”

蘇全孝把她放下來，然後環顧四周：“這是哪裡？”

翠妫拍手：“朝歌城外啊，好不容易能用法術了，當然得趕緊一點到這裡！”

蘇全孝愣愣地看着陌生的景緻。

朝歌。

我回來了。

翠妫興奮地跑來跑去：“哇，在這裡都能看到朝歌城，它好大，好高啊！”

蘇全孝拉住她，細心地幫她穿好鞋。

而後，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她頭上的樹枝，用骨笄把她的頭發绾好。

翠妫摸了摸頭：“這是你給我的？白色的，好好看。”

一支樸素到極緻的骨笄罷了。

蘇全孝彎下腰，正好和翠妫對視：“到了朝歌，你就聽我的，這裡我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