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黃詩吟早上按時到了。
她眼睛腫得像燈泡,眼白上還有紅血絲。她放下書包後就趴在了書桌上,一動不動的。
春好把昨天的作業拿出來,戳戳她胳膊:“詩吟,你把作業給我,我替你一塊交組長那去。”
她把作業給了她。
春好抱着兩人的作業本交給第一排的組長,走回來的時候,看見黃詩吟在悄悄抹眼淚擤鼻涕,她似乎還在為昨晚她媽媽的那番話難過。
也對,被最親的親人那樣指責,每一句都和刀子一樣,心口不血淋淋才怪。
春好默默走去走廊上,她不太會安慰人,隻能給朋友留一點獨自平複的空間。
一直到上課,她坐回座位。
黃詩吟已經好了,她除了眼白還有些血絲,其他已經看不出異樣,甚至還問:“昨天你的那個資助人沒有為難你吧?”
春好搖頭。
她笑,松口氣,“那就好。”
第二節課大課間做操,本來昨天秦在水已經和教導主任商議好,要讓李威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做檢讨。但當隊伍集合完畢,春好才得知,李威今天根本沒來上學。
春好在心裡罵了一句混蛋,轉頭和黃詩吟說:“沒關系,他今天不來上學明天也得來,明天不來後天也得來。不可能不道歉。”
黃詩吟臉上黯淡無光,她點一點頭。
做完操回教室,班主任半路喊住她們,要春好後面多去關心一下許馳,說許馳畢竟沒要她賠醫藥費,該做到的一些人情關照總要做到。
春好點頭,說知道了。
黃詩吟回班休息,她整個人都怏怏的,翻着書本預習下節課要學的内容。
春好則去了小賣部,想着得買點什麼東西帶去給許馳,做點關心的樣子。
最後她選了瓶娃哈哈營養快線。
付了款後送到三班門口,讓人幫忙喊許馳出來。
那人進去又回來:“馳哥讓你直接進去,他說他受傷了腿腳不便。”
春好:“……”
腿腳不便。他斷的又不是腿。
她跟着進去,三班的人經過昨天扳手腕的事,幾乎全部認識了她,自動為她讓出一條路,還有人熱心指指許馳的座位。
春好順着看過去,許馳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他石膏搭在肚子上,翹着椅子往後一歪一歪的。
許馳看見她,心裡一樂,椅子落地坐穩:“嗨,小短發。”
春好面無表情:“你再喊一句試試?”
他笑一下,見好就收地閉嘴。
春好把營養快線擱到他桌上:“給你買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許馳拿起營養快線仔細端詳,“你居然會給我買飲料?”
春好:“班主任要我……”
說到一半,她話頭止住,思考一番改了話:“班主任要我去小賣部買東西,我就順道買了飲料來關心你。希望你早日康複。”
許馳怎麼覺得她這句“早日康複”聽起來這麼滲人:“你沒下毒吧?”
春好眯了道眼,裝不下去了:“你愛喝不喝,不喝拉倒。”
許馳放心了,她這樣才對味兒嘛,但他摸摸後腦勺:“不是我不喝,我有點奶制品過敏。”
春好還沒開口,他已經毫不客氣地繼續點餐:“我想喝可樂。”
“……”
春好忍了又忍:“行,等着。”
“诶,好嘞!”他笑出一口白牙,又往後開始翹椅子。
春好看眼時間,還有幾分鐘,她跑去小賣部又買了可樂。
可樂再次送到他面前,許馳掃一眼藍色包裝,吹吹指甲道,“我不喝百事,我隻喝可口可樂。”
春好簡直想掐死他,但估計真掐死了她以後就見不到秦在水了,還可能給秦在水惹麻煩,所以她選擇忍耐。
她點點頭,把百事和營養快線一拿,轉身就走。
許馳急了:“诶诶——别呀,送人了哪有拿回去的?”他抱着石膏從座位上瞬移到她面前。
春好繞過他:“反正你又不喝,我拿去給詩吟喝。”
“我喝我喝。”許馳又跟着堵住她,想從她手裡把可樂拿回來。
春好手跟着一躲:“沒有。現在你一瓶都沒有了。”
“幹嘛小氣,下次請你吃飯。”
說着,上課鈴響了。
許馳趕緊從她手裡抽回可樂:“營養快線你給詩吟吧,她今天沒聽到李威的道歉,肯定很難過。”
春好不想理他,往門外走了。
“謝啦!”許馳在身後揮一揮石膏,樂呵呵地說。
春好皺着眉走出三班,還是那句方言:“神經戳戳。”
-
後面兩周,李威依舊沒出現。同學之間這件事的熱度也下降不少。
這日班主任把她們倆喊到辦公室,告知她們,李威轉學了,以後也不會再來學校。
春好立馬看向黃詩吟。
黃詩吟很安靜,她睫毛動了下,沒有說話。
班主任說:“既然他都轉學了,這事兒就到此為止,畢竟現在學習才是最主要的。”
春好問:“他是以後都不會道歉了嗎?”
“他都轉學了,也不歸我們管。”班主任歎口氣,“你們也不要再把心思放這上面,趕快調整回來,也不是多大的事兒。還有一年多就中考了,你們成績都不錯,要分清主次,考個好高中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嗎?”
兩人沉默地走出辦公室。
得不到罪魁禍首的道歉,氣氛有些低落。
秋冬的陽光晶瑩透亮,周邊老師學生三三兩兩經過,細小的灰塵在空氣裡飛舞。
黃詩吟安靜了一會兒,深吸口氣,擡起頭和平常一樣笑了笑:“沒關系,都過去了。我已經滿血複活了!”
春好瞅着她,總覺得她在強撐:“真的嗎?”
她過去半個月狀态都不好,而且李威一直不出現,學校對件事的關注也少了很多,除了周三班會學校讓老師們提了一嘴男女之間相處的問題,便沒有其他舉動了。
一切又回到事情發生前的軌道上來。
黃詩吟看着腳下的路:“他不道歉我難道不活了嗎?我隻是惡心他憑什麼做錯了還能縮着不道歉。還有我媽,我媽她……”
她說到此,眼泛淚光,頭又低下去。
春好趕緊安慰:“你别聽你媽媽那些話,她說的都是錯的。”
黃詩吟點點頭,她又說:“還有,好好謝謝你,我最近心情不好,你還每天都給我帶飲料帶零食。”
說完,她嗷嗚一聲,抱住她蹭了兩下。
春好笑:“我那是不想便宜許馳,我既然都能給他送東西,你當然也得有一份了。”
“嗯!”
兩人穿過走廊,身影消失在樓梯裡。
許馳從拐角的地方走出來,他看着春好和黃詩吟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