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城,街道上。
方才妖風肆虐,此刻街道上已經一片狼藉,倒地的粥台,還未幹涸的血液,森白的屍骨,無一不在訴說着剛才的慘況。
士兵們在安甯王的命令下開始收拾殘局,百姓們低聲哭泣,是恐懼,是痛心,更是絕望。
慕容楓閉了閉眼,他少年天才,所經所曆皆不凡,他見過百花齊放的奇景,見過妖獸屍橫遍野的血腥,可唯獨沒見過凡人的無能為力。
他隻覺得遍體生寒,心口蓦然一痛,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吐出一大口血來。
”啪!”一張黃色的符箓被貼在他頭上,一股暖流瞬間從他額頭流向四肢,驅散了那如蛆附骨散不去的陰冷。
慕容楓這才明白,剛剛他是鬼氣入體了。
“謝謝。”他真心實意地道謝。
曲卿收回手,說道,“鬼氣還未清除,你晚些再摘下吧。”
慕容楓剛擡起的手頓了頓,不得不放下,忍不住發問,“這符一定要貼在額頭才有用麼?”
曲卿随意回道,“不是啊,随便貼都可以。”剛剛慕容楓蹲在地上,她也就順手貼在額頭了。
因此,額頭頂着黃符,視線受損,慕容楓不得不找個角落安靜地呆着。
楚莫眼珠一轉,湊到曲卿面前,“師妹,你看我需不需要來一張?”
曲卿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不需要。”
楚莫笑了笑,“那好。”
“慕容師弟貼着那黃符,配上他那僵硬的表情,倒真像是傳說中的僵屍,哈哈哈。”
慕容楓閉目不言。
這時,一個士兵走了過來,“諸位,殿下有請。”
幾人神情一怔,曲卿斂眸,“好。”
但她餘光一掃,“嗯?曲含辛呢?”
楚莫來回看了看,“欸,似乎剛剛還在。”
曲卿蹙眉,思索一番,對士兵說道,“我們同伴不見了,事态緊急,今夜酋時自然會上門拜會,還請告知安甯王。”
說完,他們就急匆匆地走了。
另一邊,曲含辛臉色蒼白的在小道上急速奔跑,她腳步沉重繁亂,絲毫不像一個修道之人。
“你好啊,你在跑什麼?”頭頂忽然傳來一道鬼魅的聲音,曲含辛心裡一驚,腳步一亂,被一顆小石子絆倒在地,瞪大了雙眼往上看。
隻見一身漆黑的蒙面人悠然地站在屋檐上,一雙如鷹眼一般銳利的眼睛正緊緊盯着她。
見她吃驚地反應不過來,蒙面人哈哈一笑。
“你的同伴在戰鬥,你怎麼能先跑呢?多不仗義。”
曲含辛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蒙面人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很痛吧,那可是天罡離火,佛門最厲害的秘術,所有妖魔鬼怪在它面前都會被消滅。”
曲含辛心裡簡直如同掀起驚濤駭浪,可是恨不得裂開的腦子卻什麼也想不出,隻能幹巴巴地回嘴,“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該慶幸,你的同伴還未完全掌握這天罡離火,不然你今天就得魂飛魄散。”蒙面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曲含辛心裡直發憷。
她捂住似乎還在撕扯的腦袋,冷聲繼續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你不是這具軀殼的主人,你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而來?”
蒙面人的聲音變得虛冷猶如鬼魔的低語,曲含辛隻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腦子,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能跟着那道虛冷的聲音去思考。
“我..我是..”
“師妹!”
“曲含辛師妹!”
曲含辛的話還沒開始說,就被楚莫的大聲呼喊打斷了,她猛然掙脫蒙面人的控制,身體發冷。
蒙面人被打斷了好事,冷哼一聲,身影如鬼魅般飄遠,刹那間已經是百裡之外。
等到楚莫三人找來時,便隻能看到曲含辛昏迷在小巷子裡。
曲卿上前捏住她的手腕,脈象陰虛卻平穩,并無鬼氣入體,可看她這樣子,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先帶回去。”曲卿說道。
楚莫自告奮勇地把她抱起,趕回客棧。
同時,另一道身影在他們之前回到了客棧。
“你的迷魂術修得這麼差,怎麼還有臉站在本尊面前。”玉遙斜睨了他一眼,聲音淡漠如水。
夙修覺得這件事錯不在他,若非那青雲宗弟子跑來,他定能順利施展這迷魂術。
但他還是委委屈屈地跪下,“是屬下怠慢了。”
“不用管她了,不是什麼重要的家夥。”玉遙靠在窗邊,又陷入了自己的空間。
夙修老老實實地呆在一邊,但心裡還是想找機會把面子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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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含辛再醒來時已經時日落時分了,房間的窗戶被打開,昏黃的夕陽散漫的照射進來,讓她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你醒了?”清冷的聲音如同深山裡古泉般空靈,卻讓她心神一振。
曲卿疑惑地看着她,“你怎麼了?”
曲含辛瞳孔微縮,被子下的手緊緊捏住,指甲都快要滲入了肉裡。
少女眉眼精緻如畫,此刻目露疑惑和擔憂,微微歪頭,彩霞映在她的臉側,本該是極美的畫面,去讓她心生膽寒。
曲卿皺眉,伸手進被子想要為她看脈,卻被猛地躲開。
她在被子裡的手頓了一下,抽了回來。
“慕容師兄雖是男子,但身負風靈根,修習的劍法也與風靈力相關,因而身上的陽氣被屬陰的風靈力壓制,今日與鬼魔交手不過半刻就鬼氣入體。”
“楚師兄則不同,他是男子,更是火靈根,自身陽氣和火靈力的陽氣合在一起,他才能一時抵擋鬼氣。”
“你是女子,本就屬陰,水火靈根相融,已經沒有額外的陽氣,但你卻是沒有鬼氣入體。”
“所以你變成這副樣子,定然不是因為與鬼魔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