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遙垂眸,“記不清了,很久很久。”
曲卿怔愣片刻,“你一直呆在人間,可是人間比修仙界有趣許多?”
玉遙:“隻是無處可去罷了。”
曲卿遲疑起來,不知該不該繼續這個話題。
玉遙反倒勾起了一抹惡劣的笑,“非要說的話,大概是看他們苦苦掙紮,被命運捉弄,醜态畢露的樣子十分有趣。”
曲卿搖了搖頭,不言。
忽然,玉遙走向街道旁一個小攤,拿起了兩塊面具。
面具是白底,上面用柔軟的紅毛和朱砂描繪成狐狸的模樣,精緻惑人。
“道友,你眼光真好,這可是我煉制的法器裡品質最好的。”攤主笑意泛濫。
“戴上它,可隔絕氣息,掩蓋修為,還能遮住容貌。”
“在這樣人多的燈會最是需要。”
“隻需要五百靈石,物美價廉。”
攤主使勁遊說着。
玉遙端倪了片刻,看向曲卿,“我想要。”
他見曲卿面露茫然,又說道,“我的靈石都給滄澤花光了。”
“他本該是你們的人。”
曲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默默掏出靈石遞給了攤主。
玉遙将其中一個遞給了她。
兩人帶上狐狸面具之後,明顯感到周圍投來的視線少了許多。
玉遙眼裡滿意的神色一閃而過。
走着走着,天邊終于漸入黃昏晚。
彩霞在天邊染上,地上的彩燈也一盞盞亮起。
各式各樣的彩燈懸挂在屋檐下,或是端放于屋頂上,有嬌豔欲滴的花燈,有清幽靜雅的竹燈,有憨态可掬的兔燈,有神态靈動的鶴燈,還有長長的龍燈從街頭貫穿至街尾,花草樹木,走獸飛鳥,種類繁多。
忽而,磅礴大氣的琴音傾瀉而出,萦繞了整個流雲城,如同高山流水,動人心弦。
琴音一點點靠近,曲卿停下腳步,擡眼去追尋琴音的方向。
隻見天上有一浮台緩緩飄來,浮台呈蓮花狀,中心蓮蓬處站着數名身姿窈窕的女子。
她們皆是紅脂點唇,墨筆描眉,白淨的臉上用绯紅的顔色勾勒了明媚的圖案,從顴骨和眼尾拉至額穴,滲入鬓角,最為特别的,當屬于眉心處的朱砂點痣。
曲卿認出了為首的那名女子,姜子茵。
她換下了鎏金白袍,穿着與其他女子一樣的舞裝,藍羅紅綢,長袖如水,露出的腰部同樣用紅顔勾勒出繁複精美的圖案。
在浮台的最後方,一女子滿頭烏發梳起,用金钗珠玉點飾,長長的步搖垂至肩處,微微搖晃着。
她畫着同樣的妝容,穿着同樣的舞裝,屈膝坐在蒲團上,低垂着眉眼,素手輕撫身前如墨青古玉的長琴。
是苗甯。
姜子茵領着一衆女子翩翩起舞,長袖随風飄蕩,将女子們的舞姿和容貌遮得若隐若現,猶如神女。
而此時,天已經徹底昏暗,大大小小的飛燈從屋檐上飄起,照亮了整片天空,猶如滿天繁星。
神女遊街,千燈如星,一眼萬世。
流雲城此刻,才真正地走入了世人眼中。
倏然,有少年騎飛鳥而來,在高空上一躍而下,身姿缥缈地落在浮台前方。
是賀源欽,他仍舊穿着流雲學府的鎏金白袍,神采飛揚。
賀源欽掃了一眼底下,清了清喉嚨,朗聲道,“歡迎諸位道友前來鑒賞流雲城的燈會,在下賀源欽,乃當世流雲城城主之子,由我來為諸位解說燈會事宜。”
“流雲城八條街道中,每一盞燈都設置了謎題與獎勵。”
“謎題皆為幻境形式呈現,猜謎者需通過幻境,才能猜出謎題,獲得獎勵。”
“最高獎勵為,九階法器,水鏡燈。”
“最後,賀某在此祝賀諸位,赢得大獎。”
法器與丹藥一共分為十階,八階之上的法器皆可稱為高階法器。
而水鏡燈作為九階法器,可照破一切幻象。
曲卿狐狸面具下的臉色露出訝異,流雲城藏了古蓮琴,又藏了水鏡燈,這些都是古籍記載中極為遠古的法器,看來洞天秘境為他們留下的,的确是龐大的資源。
水鏡燈一出,修士們頓時興緻勃勃,熱情高漲地去猜謎題了。
玉遙問她,“可要試試?”
曲卿點頭,“可以。”
兩人挑了一個青竹模樣的花燈,靈力微漲,瞬間被吸入了花燈中。
知了聲起伏跌宕,竹香清幽,細風微涼,曲卿放眼望去,他們來到了一座被竹林圍繞的院落中。
曲卿走動幾步,仔細打量了一番,院子十分整潔空蕩,隻有一張竹桌和一把竹椅,泥土翻得規整,甚至沒有一根雜草。
她看向竹屋,上前推開了竹門,屋内同樣空蕩,隻有一床一桌,再無其他。
曲卿掃了幾眼就退出了竹屋,看見玉遙正推院門而出,可他一踏出院子,身影便消失不見,兩息後又出現在院子中央。
看來幻境的範圍隻是這個院子。
曲卿研習陣法,又常用靈空鏡制作幻術,對于幻陣和幻境都有一定的了解,所謂幻境,不過是通過特殊的手段蒙蔽心靈,緻使人的眼睛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每一個幻境都有破解的辦法,即完美幻象下的破綻,身處幻境中的人一旦察覺破綻,就會一步步懷疑自己,心靈跳脫控制,幻境也就土崩瓦解。
她走到院中,輕輕合上眼,五感放大,仔細感受着這片天地。
平心而論,流雲城制作的幻境已經足夠完美,形、聲、聞、味、觸五感十分真實,似乎沒有絲毫破綻。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
曲卿猛然睜開眼,原來是聲音。
玉遙瞧她模樣,“可是看出來了?”
“你比我更早。”曲卿說道。
玉遙嘴角揚起,桃花眼像是盛滿了春水,他沒有否認。
知了的叫聲并非是尋常的叫聲,它像是一首曲子,一首很熟悉的曲子。
曲卿陷入沉思,破綻找到了,該如何破解幻境呢。
她餘光一瞥,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