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弟子們惴惴不安時,須青真君來了,雖然她氣勢嚴肅駭人,但他們還是安心了兩分。
楚莫見狀,輕哼一聲,做賊心虛,他怎麼就比須青真君還要可怕了。
須青依舊闆着一張臉,命中毒的弟子們坐下,她一揮袖,數根金絲射出,從他們頭頂滲入,順着經脈遊遍四肢,又分裂出一根根細絲,順着血管脈絡寸寸侵過。
曲卿微微睜大了眼,蓦然閉眼,再睜開時眼前的景象已經完全不同,弟子的身體都變成透明的幽靈狀,裡面遊走的金絲被她一一看清。
須青的手法十分精妙,竟能同時控制數根金絲分毫不差地順着弟子們的經脈血管遊探,一心千用,控心術比起芳華真君,還要更上一層。
玉遙微微眯眼,人族終究是與神族相近的種族,雖沒有神力與不滅之身,可其智慧,卻是衆生靈之首,她的想法的确未必沒有可能。
隻是,有時候當真覺得,這世間到底值不值得。
在她死後,他曾無數次懷疑這件事,他覺得不值得,可卻希望它值得。
玉遙看着凝神觀察的曲卿,心中沉了沉。
曲卿正驚歎于須青的手法,并未察覺到他的心思。
須青操控金絲探察了将近一刻鐘,才緩緩收回了手。
她眉頭緊皺,那張好看的臉愣是被她皺得難看至極,“巫蠱毒的大概習性與毒性我已了解,你們暫且在此,牢記,不得修煉。”
她又看向曲卿,“可否助我?”
曲卿颔首,沒有絲毫猶豫。
須青身後的蘇煙微微一愣,不禁抿唇看向須青,可須青此刻并無瑕搭理她。
曲卿随着須青來到了一座空蕩蕩的宮殿,這裡藥香極其濃郁,顯然是她時常煉丹的地方。
到了殿門前,須青擡手擺了個請的姿勢,讓跟在身後的蘇煙錯愕不已,曲卿眼波泛起了些許微瀾,卻是從容自如地走了進去。
須青跟在她身後,踏入煉丹房,而後房門便緊閉不開。
蘇煙站在門外,神色莫名,師尊的煉丹房,連她也沒有踏入過,這曲卿是為何?
煉丹房内,須青揮手招出一張茶桌,布下茶水糕點,在右方坐下,并道“請坐。”
曲卿頓了一下,在她對面坐下。
須青擡手斟了一杯茶水,親手遞給她,“玉鼎已告知我你的身份,此前多有僭越之處,還請海涵。”
曲卿歎氣,“真君不必如此,我如今,也不過是青雲宗的一名小弟子。”
須青始終遞着茶,“是我固執,這杯茶,還請靈玉前輩飲下。”
曲卿不得已,隻能接過喝下。
須青動作一闆一眼地為她再次滿上,“我知靈玉前輩并非是那鬥筲之人 。”
“這茶,也隻是想要聊表我心中的敬謝之意。”
曲卿怔了怔,須青素來嚴肅的臉上居然泛出一絲笑意,如寒冬逢春,冰雪消融。
須青輕輕撫摸着手中茶杯的紋路,“三百年前,你曾在南陸邊境救過兩個人,也許隻是你的随手之為,卻是我們的再生之恩。”
三百年前,她還很年輕,但已經是東陸首屈一指的煉丹師,為了讓她的煉丹術突破更高境界,她師尊帶着她千裡迢迢跨過海域,去到危險之極的南陸尋找一味奇珍靈藥。
卻不想海域太過危險,待他們到達南陸,皆是身受重傷,尤其是師尊為了救她被海裡的妖獸所傷,身重奇毒,瀕臨死亡,而她卻毫無辦法。
她少年天才,煉丹天賦空前絕後,不過元嬰修為,煉丹術已經超過門内的各大前輩,雖她不喜張揚,但她心中怎可能沒有自傲。
可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她一生所學竟無法去拯救心中最珍惜的人。
那時,正是路過的靈玉真君出手救了他們。
看着她寥寥幾針,隻用幾味常見的靈藥便輕易将奇毒解去,須青恍惚明白,天外有天。
也是自那起,她才正式開啟了丹藥雙修的道路。
丹藥,丹藥,常人總是将這兩者混在一起講,但藥道與丹道其實是相差極大的兩條道路。
丹道注重靈藥與靈藥之間藥性的融合,且大多數丹丸都是為了輔助修煉,而藥道卻是注重人與藥的融合,旨在救人。
隻不過藥道雖起于丹道之前,可丹藥方便強大,修士們在外戰鬥帶着丹藥總比帶着一個藥修來得輕易,且修士身體強壯,一般的傷都能通過丹藥來治療,而且人體奧秘難解,藥道難修,多方原因之下,藥道便慢慢沒落了。
曲卿沒想到她們竟然還有前緣,經過須青的口述,她才想起的确有這麼一件事,那時她正值化神圓滿,在為渡劫後的閉關做準備,于是到處奔走,期間便到了南陸邊境一次,恰巧碰見了一女子守着一老者,神情灰敗破碎叫人看了不忍,她做不到視而不見,于是出手相救。
世間緣起緣滅,因果輪回,是神也無法徹底掌控的東西,謂之命運也。
曲卿:“不必過多在意,如今你有如此本事,能救更多人,已不負我所為了。”
世人種下一個因,自然總是期盼着得到善果。
須青定定看了她半晌,先前不曾仔細看她,如今端詳,她的模樣其實分毫未變。
曲卿打破沉默,“先為那些弟子們解毒吧。”
須青回過神來,“再等等,還有一人。”
她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蘇煙的聲音,“師尊,溫谷主已經來了。”
“将他迎來此處。”須青吩咐道。
“是。”
門外傳來稍許動靜後又歸于平靜,但不出片刻,便又傳來了腳步聲。
煉丹房的門無風自開,露出門後的人來。
容貌清隽的男子身着白布長衫,神情帶着看破生死的淡然,他便是天醫谷谷主,溫易然。
“溫師兄。”須青站起身喊了一聲,又對曲卿解釋道,“為學醫道,我曾拜入天醫谷進修了一段時間。”
曲卿未展露詫異,溫易然倒是略帶驚訝地叫了一聲,“是你。”
曲卿意外,“溫谷主還記得我。”雖在天醫谷呆過一段時間,但兩人見面的次數卻是隻有兩三次。
溫易然:“能随手付出千年雪蓮花的人,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