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不過是另一種規則之力。”
這些都是三萬年前她摸索力量時參悟出來的,又有天道相佐證,已然是最為準确的本質。
此刻,掌握惡念之力完全不在他們讨論範圍内的玉遙輕輕咳嗽了一聲,卻見那兩人已停下讨論,夙修也盤腿坐下,閉上雙目冥想。
他沉默片刻,站起身來緩緩踱步至那片蔥蔥綠意中,随手摘了一朵盛開的野花,“怎的醒來了?”
野花生得顔色豔麗,顯然正是大好時候,她不該這個時候醒來。
曲卿對于他辣手摧花的行徑搖了搖頭,“本就隻是嘗試一番,并未真正開始修煉,故而聽夙修此番談論才醒來看一看。”
玉遙冷哼一聲,揚手無情地将野花丢棄,視線随着它婉婉轉轉飄下,口中道:“我當你是為了那小子特意醒來。”
語末,他的視線落在了湖泊旁神情無措的第五滄澤身上。
曲卿無奈一笑,“果然,瞞不過你眼。”
玉遙傲然:“尚且瞞不過你,又怎能瞞過我。”
第五滄澤蹲在地上仰着頭,滿眼疑惑,他常常因為聽不懂他們的對話而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太愚蠢了。
曲卿擡起小臂,緩緩張開手,一隻憨态可掬的金色小獸魂正躺在她瑩白的手心上,呼呼大睡。
第五滄澤站起身,驚訝道:“曜冰獸的魂魄?”
曲卿擡起另一隻手在虛空中畫了幾個繁雜的符文,同時袖中金光乍現,幾道金符射出,在虛空中形成太極八卦樣式。
“陰陽錯,黃泉開。”
太極八卦中心兩極旋轉,逐漸演化成一條黃蒙蒙的通道。
她将曜冰獸的魂魄托起,彈了彈它巴掌大的身體,将它喚醒,“去吧。”
曜冰獸小小的魂魄沒有實體的醜陋和臭味,當真算得上可愛,隻是本就如黃豆的眼變得幾乎看不見,它搖頭晃腦地站起,在原地迷茫頓了一會,感受到黃泉路的召喚,晃動着短小的四肢慢慢跑了過去。
等它身影消失在黃霧中,金符自燃成灰,黃泉路也就關閉了。
做完這一切,曲卿才看向第五滄澤,“這股力量,強大卻也危險,待你徹底掌握的時候便明白該如何使用,不必着急。”
有些東西太過玄妙,光靠語言也無法說清,隻能讓他自己體會。
第五滄澤眼神堅毅地點頭。
曲卿再次盤腿坐下,擡眸對玉遙說最後一句話,“我陷入深修時,一切便拜托你了。”
玉遙懶洋洋地答應,“哪次不是這樣。”
曾經他隻想看她被這世間折損,但或許在萬惡之源答應與她相伴那一刻,如今的局面便已是注定。
曲卿彎了彎眉眼,安心地重新陷入修煉。
整片空間再次沉寂下來,第五滄澤肚子叫嚣着的強烈饑餓感讓他不得空出心神想事情,隻能先解決溫飽問題。
他體内靈氣早就耗盡,身如凡人,自然會餓,但他往常從來不習慣準備辟谷丹,而夙修的仙力包子也隻能抵一時饑餓,再者他也不喜歡那種空若無物的感覺,現下也隻能指望着曜冰獸的屍體能吃了。
知道曜冰獸魂魄已轉生,第五滄澤毫無壓力地将它的肉清洗好,就着夙修方才架起的火堆開始烤。
早已做過千百遍的事情,第五滄澤一氣呵成,将肉烤得兩面焦黃滋滋泛油時,天女散花一般撒下調料。
烤好之後,他習慣地先孝敬給了玉遙,待玉遙毫不客氣地接下之時,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否被奴役傻了,怎麼這種事擡手就來。
第五滄澤憤憤地大咬了一口肉,所幸味蕾完美的感受讓他忘卻了煩惱,沒想到曜冰獸外表醜陋,肉卻鮮美柔嫩至極。
與他大快朵頤的豪放不同,玉遙慢條斯理地品嘗着,猶如貴公子。
夙修聞着香味醒來,見着兩人和諧的場面,面色古怪了一瞬,他怎的有種正室被外室擠下場的不爽感。
夙修惡寒地抖了抖雞皮疙瘩,走到第五滄澤身旁奪下他另一隻手上的烤肉,當即咬了兩口,“不錯嘛。”
第五滄澤對于他搶食行為毫無辦法,夙修實力遠在他之上,他若是锱铢必較,能把自己氣死。
想通的第五滄澤隻認真做好自己的事情。
待日出東方,夙修再次放出了一隻妖獸。
三頭獅獸,身高八尺,皮毛金黃,順滑發亮,威風凜凜。
它腳踩烈焰,口吐金波,實力完全不輸于曜冰獸。
初感受到天靈之力的第五滄澤磕磕絆絆,愣是也花了一天時間才算将它制服。
夙修站在白雲上飄來,看得直搖頭,“今日你一共射出了三百三十一支箭,但有兩百九十七箭都是毫無力量可言的空箭,你掌握的程度,可比我想象的要小。”
第五滄澤握着離落弓,眉頭緊促,他自己亦感覺到有心無力,數次力量從指尖流走的挫敗一直撓着他的心。
“這世間,仇恨,不甘,嫉妒,羨慕諸如此類惡念,總能激起人的力量,但唯心永恒,力量才會永遠掌握在手中。”
玉遙淡聲開口,他面前不知何時擺放了一棋盤,墨玉為底,白玉為線,棋盤上黑白子落了大半,縱橫交錯。
第五滄澤不懂棋,但能感受到玉遙身上的氣息變得淩厲,棋盤散發出的古樸氣息也讓他心感甯靜,他盯了棋局片刻,隻覺得似乎勢均力敵。
對于玉遙的話,他聽了進去,一點點思量着,不可否認,他驅使力量之時,總會不知覺依靠仇恨與不甘來激起,也因此,力量每每皆是轉瞬即逝,捉摸不住。
玉遙忽而執起了一枚黑子,舉手之間仿佛帶着無限的古韻,第五滄澤望着,像是被漩渦卷入,再回神已然身處棋盤世界。
周圍皆是光滑發亮的巨大棋子,第五滄澤莫名産生一絲惶恐,他在逐漸被包圍。
意識到這,第五滄澤一驚,想躍起跳出棋盤,但身體格外沉重,連擡腳都十分艱難,然而眼看黑子白子不停落下,将路一一堵死,他還是努力奔跑起來。
可這棋盤仿佛成了一座迷宮,不論他如何掙紮,都無法逃脫。
直到逃無可逃,他才閉眼任由棋子砸下,奇怪的是,想象中的死亡反而沒有到來。
他蓦然睜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那寂涼的荒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