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遙不甚愉快地扯了扯嘴角,“明明天生佛心,清絕子卻不想讓他入佛,你這老朋友可真夠叛逆的。”
說起這個曲卿也有些不解,在她印象中,清絕子可不是會這樣做的人,當年看穿她天生琉璃心後便極力勸她皈依佛門,如今遇上天生佛心的雪初晴,又為何勸他歸返塵俗。帶發修行,流雲城修行,不得入佛門,種種事迹都表明了他規勸雪初晴返俗的決心。
幾百年的時間,清絕子竟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清絕子有他的私心,但雪初晴也有自己的選擇,命由天定,卻非不可逆。”曲卿低聲說着。
玉遙笑了兩聲,“天道與你可是同一陣地,你卻要教唆人違逆祂。”
曲卿将雪初晴的手放下,望向窗外濃濃夜色,“人的命理隻是有一個大緻走向,其過程千變萬化,祂其實并不能掌控。”
如果天道與神能夠徹底掌控鴻蒙萬界的命運與因果,鴻蒙萬界又何至于走向毀滅,正是因為不可控,所以連他們也迷失在其中,苦苦掙紮。
玉遙抵了抵下颌,正想說些什麼,忽然桃花眼一冷,看向窗外。
極具韻律的佩鳴聲叮當響起,曲卿起身了出了門,果不其然看到了那抹雪白的身影。
白月一雙銀眸縱使是在夜裡也熠熠生輝,可卻盛滿了哀愁,她目光落在曲卿的臉上,懷念的神色一閃而過。
“你的母親,可還好?”
她的聲音也極冷,哪怕已經刻意舒緩,還是透着一股冷意。
曲卿微微垂眸,“我已許久未歸家,但有父親陪着,想來還好。”
白月聽了,也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面上的表情隻微微融化,她注視着曲卿,“你與你母親,真像啊。”
她第一眼看見的時候,曾恍然以為是段雲來了,以為她又回到了過去。
曲卿擡眸看她,沒接話。
隻看着眼睛兩人就不太像了,白月移開目光,“你喚什麼名字。”
曲卿:“單名一個卿字。”
“一曲得卿心,是這個字吧。”白月眼神流露出一抹懷念。
曲卿:“是。”
“你...與雁山關系如何?”白月輕聲問道。
曲卿頓了一下,“同為青雲宗弟子,有過幾分交情。”她與季雁山自晉仙城初見便經曆了同生共死,之後幾番交集,兩人也頗有默契,如今倒也算得上朋友。
白月睫毛微微顫動,“能同我說說,雁山是什麼樣的孩子嗎?”
“可靠穩重,是世人對他的評價。”曲卿淡淡說着,“溫柔不失棱角,是我對他的評價,但這都不是全部的他,他是什麼樣人,旁人說的不算數。”
她與季雁山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又怎敢斷言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白月愣了愣,忽而笑了一下,似是釋懷但又似苦澀,“罷了。”
她輕輕靠在了身邊的廊柱上,氣息也變得脆弱,曾經她以為,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襁褓之中便分離就不會有感情,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血脈親情。
早已冰雪封心的她,在一次次望着那個孤獨的小身影時,心疼到難以抑制,一次次克制地遠離,一次次情不自禁地靠近,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其實都不是她自以為能随意掌控的東西。
白月沉默半響後又看着曲卿道,“你身上有一股很冰冷的氣息,你是冰靈根?”她避世多年,根本不了解外面的風雨,不然她一定會知道曲家獨女應是雷靈根天才。
曲卿有些驚訝,“何出此言?”
白月伸出手,冷白的手如同冰雕一般,讓人真懷疑她是否還是個活人,她手柔柔一晃,冰晶徐徐凝結,最終變成了一座七層六角的冰塔,精細的紋路彰顯了她的實力。
曲卿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
“我是水靈根,但與尋常的水靈根又不大一樣,天生極冷極陰,與冰靈根十分相似,所以自小學的功法,皆是極寒之法。”白月垂眸撩起一縷銀白的發絲,“因為極寒的功法,我的模樣才會變成這樣。”
能夠直接影響軀體,她所修的功法一定強悍,曲卿了然,這樣的話能察覺到她的冰靈根也不奇怪。
白月:“既你是冰靈根,我手上這門功法或許更适合你。”
她攏了攏五指,冰塔盡碎,一枚玉簡浮現。
“此法名為同塵碎心,一共三層,據玉簡記載,功法大成之時,身碎魂遁,可轉死為生。”
曲卿看着那枚玉簡,有些驚愕,轉死為生?
“同塵碎心雖隻有三層,但每一層突破都極為艱難,我修煉八百多年,也遲遲無法突破第三層,更何況如今心魔纏身,隻怕也沒機會了。”白月言語中帶了些遺憾,“你是冰靈根,也會更适合它。”
“收下吧,巧逢故友後人,總要送些見面禮。”
白月态度不容拒絕,曲卿遲疑再三,也隻能收下。
“多謝,這是一點點心意。”曲卿遞給白月三瓶丹藥。
白月有一絲意外,等看清了丹瓶内的丹藥時,臉色大變。
曲卿給她解釋,“我不知你們魔氣侵心是何種程度,這三瓶丹藥,一為清心,二為固心,三為解心,在必要之時,也許對你們有用。”
白月想來是久郁積心,情況其實随心所定,但季文柏不一樣,當年那一戰,他雖沒有長生那般徹底入魔,卻也被魔氣傷了根本,已經不是将魔氣驅逐就可以解決的,要想将魔根拔除,恐怕一身修為都需要廢掉,亦或者等到突破飛升期,脫胎換骨之時。
身為季家的頂梁柱,季文柏自廢修為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而突破飛升期同樣艱難,這三瓶丹藥,隻能看他們使用的時機,如果運氣好,恰好能助其突破飛升期自然是最大的效果。
不過能不能撐到那一天,就得看他們自己了。
白月緊緊握着丹瓶,呼出一口冷氣,“還是我欠了。”
曲卿搖搖頭,“禮尚往來。”
白月怔怔地看着她,“這就是命運嗎?”
究竟是不是命運,曲卿不知道,對她來說,隻是一個回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