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弟子悉數跪下,恭敬道。
季月蓮身形晃了幾下,無法見到父母的失望和陡然壓來的大任,讓她很是惶恐。
慕容楓擡手輕輕按在她的後背支撐着,“不要怕。”
她的資質并不比他們差。
季月蓮鼻頭酸澀,氤氲着水霧注視衆人,她現在就像是剛剛要學飛的雛鷹,心裡充滿了失去依靠的害怕卻又參雜着對廣闊天空的渴望和興奮。
她也會成長為像父親,像慕容楓一樣獨當一面的人嗎?
她幻想着未來,期盼着未來。
“我...我會盡我所能。”
哽咽的聲音,透露出不易察覺的堅定。
季家弟子:“小姐,我們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拿出一葉扁舟,一衆弟子簇擁着季月蓮,将她推上了扁舟。
“你不走?”楚莫奇怪地看着季子墨。
季子墨沒答話,隻朝季月蓮道,“希望我回家探望的時候,能看到一個輝煌的季家。”
他是鬼修,比起修仙界,還是鬼界更适合他。
自年少選擇這條路起,他就在這鬼界裡了。
季月蓮紅着眼眶,“好。”
她應下後轉頭看向慕容楓,她已經不需要去問為什麼慕容楓要來救她。
她明白,慕容楓正直而又善良,重情而又堅定,他飛向了天空,卻仍舊會調頭來救她。
而現在,她會盡自己的全力,去追逐。
未來是否隻有一個結局,季月蓮已經不在乎,曲秋儀所說的荒誕未來,她也不相信。
慕容楓,絕對不會成為一個因愛而失去立場的人。
“慕容哥哥,你要好好的。”季月蓮輕聲呐呐了一句。
慕容楓聽到了,認真回答,“我會的。”
季月蓮破涕為笑,轉過頭去,直到季家弟子催動法器撕開了空間隧道,也沒再回過頭來。
她不想再将怯懦的形象留給慕容楓。
“一路順風!”楚莫雙手放在嘴邊,大聲喊道。
慕容楓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你是怕敵人聽不到嗎?”
楚莫心虛,“氣氛都到這了,這不是情不自禁嘛。”
慕容楓翻了個白眼,季月蓮能夠平安回去,他心裡一大塊石頭也就放下了,騰出心情來同楚莫打鬧。
“曲卿和玉遙還不知蹤迹,我們且在這裡等幾天吧。”楚莫湊到季子墨身邊,“道友,借宿一下?”
季子墨無不可,“請便。”
幾人就在季子墨的小屋住了下來,時刻注意着曲卿兩人的消息。
————————
祥和的菩提天境裡,微風輕輕吹拂着,菩提樹葉沙沙作響。
曲卿醒來時,隻覺得清風穿耳過,身體全所未有的舒适,像是被包裹在溫泉裡。
她靜靜地躺着,不想動,睜着眼眸望菩提天境永遠蔚藍的天空,思緒一片空淨。
好想永遠這樣平和無憂。
“醒了?”
涼涼的嗓音傳來,曲卿側頭望去,玉遙正坐在她身旁。
玉遙見她沒有起來的欲望,便也躺下,并排在她身旁,也擡着頭望天。
“你是不是受虐狂?”玉遙忽地嚴肅說道。
乍然的話語讓曲卿靜默了一下,“我想我不是。”
玉遙:“頂着噬心之痛闖天宮?”
陰陽怪氣的話讓曲卿有點招架不住,頭疼道,“我有分寸。”
“分寸?若我沒趕到你是不是要借着鸠沭的力量試圖突破天靈之體?……”玉遙毫不客氣地奚落着。
曲卿默默聽着,在涼涼的嗓音中聽到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她輕輕伸手,握住了玉遙那微微顫抖的手。
玉遙驟然安靜了下來。
他僵硬了片刻,手指蜷了蜷,曲卿卻慢慢收緊了手。
她将他的手拉起,透過天色去看。
玉遙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修長筆直,皮膚白皙無瑕,此時在天光的照耀下,透出微紅的血色,像是碰到了胭脂。
曲卿時常在想,玉遙擁有如此完美的皮囊,靈魂如此幹淨,又怎麼會被所有人厭棄呢。
她有一些傷感,不知是對玉遙的心疼,還是同為異類的悲哀。
“我不會死的,在我的目标達成之前。”曲卿眼中倒映着天空。
玉遙眼簾半合,“為什麼不試着多依靠我,你…在戒備我嗎?”
曲卿愣了一下,“有些事情必須自己去做,至于依靠,難道我依靠得還不夠多嗎?”
“沒有人的心從一開始就可以很堅強。”曲卿慢慢說着,“面對陌生黑暗的世界,我曾經也很軟弱,玉遙,是你支撐着我。”
這個世界上,不論是神,魔,人,妖皆有自己的種族,隻有他們兩個,是獨一無二的,也被稱作異類。
自誕生起,最應該與她親近的其實是神官,可面對她的到來,神官所展露出的,隻有忌憚。
那時她不懂情,卻仍舊感受到了一種失落與寂寞。
而玉遙,始終相伴在身側,她便也有所依賴。
玉遙眉梢偷偷揚起,又倏地壓下,“你就不怕我背叛你?若有朝一日,我站在蒼生的對面,你又如何抉擇。”
曲卿笑了笑,“我會救蒼生……”
玉遙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
“……但我也會救你。”曲卿眼眸明亮,“不顧一切。”
玉遙冷哼一聲,“什麼都不肯放棄,那便什麼都會失去。”
曲卿坐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我信你的,不會有那一天,不然,我也不會促成現在的局面。”
天靈之力在玉遙身上,不僅能夠破解他天煞孤星般的命格,對于六界,也是一個極大的震懾。
曲卿站起身,靠近菩提樹凝視着它,命運究竟會走向何方,她不想考慮,她隻想盡全力,達到最初的目的。
“瞻前顧後,失去的會更多。”曲卿反問,“不是嗎?”
這是玉遙曾經勸誡她的。
玉遙無言。
兩人靜默許久,最後還是玉遙妥協般輕歎一聲,“走吧,有人在等你。”
他站起身,眉眼恢複了以往的不可一世,朝她伸出了手。
曲卿回握住,兩人便消失在菩提天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