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遙還是一個沒有名字,任人欺辱的存在時,内心曾極度渴望溫暖,哪怕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所折磨玩弄時,他也依舊保留着一絲幻想。
神是神,無情無悲憫,人是人,七情六欲愛憎怨恨,有情有義。
他不是神,所以他是人,隻是不一樣的人。
他這麼認為着。
可當他殺死試圖掌控他的神,離開萬惡之源,踏入人間後,最後一絲幻想也煙消雲散。
初入人間時,街道上吵吵嚷嚷的熱鬧,歡聲笑語的溫暖,夜晚亮起的燈,夜間低語的溫馨,讓他是那麼驚喜。
這一切和隻有痛苦與黑暗的萬惡之源,是那樣不同。
煙火的氣息,太過溫暖,隻是......
“哎喲,這位公子想要點什麼......走開!”
“你做什麼趕人家,錢不要了?”
“不知道啊,他看着就讨厭。”
.......
“娘親,那個哥哥看起來好讨厭啊。”
“小寶乖,有些人作惡多端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就讨厭,我們躲遠點。”
......
“哈哈哈,他肯定是天煞孤星,誰看了都讨厭。”
“騙一騙還真以為老子要跟他拜把子呢。”
......
“他這麼多年容貌一點變化都沒有,肯定有什麼秘密,就是弄死他也要給本大爺找出來。”
“本大爺出一千萬兩黃金!”
............
他終究,也不是人。
人類的世界再溫暖,也無法照拂他。
在人間蹉跎百年,他終究還是離開了這個不屬于他的地方。
直到天靈的出現,她的存在,是許多人的希望,也是神官們的威脅。
他卻在等待,能夠讓神隕落的存在,一定也可以殺死他,真正的殺死他。
終于有一天,她踏足了他的所在。
他期待消亡,她卻滿目悲憫,朝他伸出了手。
玉遙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踏入人間時的那條街道,喧嚣吵鬧。
他靜靜站在原地片刻,無視周圍人紛紛退避厭惡的神色,忽地狂奔起來。
街道的盡頭,身影單薄的青衣女子挺直脊背,站立如松。
他慢下腳步,一步步靠近,擡手卻是滿手冰涼。
他蓦然驚醒。
棋盤空間内已經沒有了灤溪城的影子,隻剩下白線縱橫的巨大棋盤,駭人的風暴在棋盤上席卷,整個空間搖搖欲墜。
玉遙睜開眼,見到的便是曲卿覆滿冰霜倒下的身影。
這一刻,似乎回到三萬年前那一場大戰,絕望鋪天蓋地。
“不!”玉遙理智失控,他緊緊抱住曲卿,她雙目緊閉,墨眉和烏睫都被冰霜染白,神色平靜地像是沒有生命的冰雕。
玉遙臉色刷白,身上的力量驟然爆發,比那些風暴要更加可怕。
“白瑾玉!你冷靜一點!”雲上澗猝不及防被他的力量波及,氣血翻湧,他本就受傷不輕,現在禁不住視線搖晃了一下,跪倒在地。
“尊上!”
棋盤空間開始碎裂,白衣人凝視了玉遙片刻,拿走神格便關閉了裂縫,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另一道黑色的身影急速趕來,正是夙修。
夙修臉色凝重,雙手一撐,體内仙力傾巢而出,巨大的金罩将玉遙籠罩,但玉遙的力量強大,他使出十成十的仙力也不可能拖得太久。
雲上澗沒了玉遙的力量壓制,總算能透口氣,顧不上胸口的悶疼,他急急朝玉遙喊道,“是同塵碎心,她沒死!”
“你再拖下去,她就真的要死了!”雲上澗怒道。
聽到他的話,玉遙仿佛清醒了過來,周身的氣息開始消散。
夙修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動了動還在顫抖的手,第一次感受到玉遙力量的恐怖。
玉遙面無表情地抱起曲卿,像是要去往什麼地方。
雲上澗也勉強站起身,“聽聞冥界有一物,名為忘川石。”
玉遙的腳步沒有停頓,很快便踏入時空隧道離開。
夙修走過來拍了拍雲上澗的肩,“這些事情,尊上可比你了解多了。”
雲上澗:“夙修大人不在仙界盯着,怎麼突然下凡來了。”
夙修神色有些古怪,“還不是鲛仙同我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擔心有什麼變故就來看一看。”
“鲛仙?”雲上澗重複了一遍。
他微微垂眸,看來見巫海的立場還不清晰,左右搖擺地是打算做什麼呢?
夙修:“幸虧我下來了,不然你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雲上澗還在想事情,随口道,“多謝,不愧是号稱仙界第一的仙人,竟能與尊上抗衡。”
夙修哈哈一笑,“那是,本仙倒底是仙界第一。”
他笑完,卻發現雲上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癟了癟嘴,任勞任怨地又趕回了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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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勾心鬼被奸細放走以後,閻王神官大怒,冥界的氣息一直是壓抑低迷的,今日突然來了客人,也沒人敢湊到閻王神官面前。
推搡了半天,一個身材矮小的陰差被推出,他小心翼翼領着玉遙進了閻王殿,謹慎地敲響了閻王神官的殿門。
門霎時無風自開,伴随着一聲不悅的低呵,“什麼事!”
陰差哆哆嗦嗦,小聲說道,“神官,有人找您。”
“什麼人。”
玉遙:“我。”
“......”
裡面靜默了片刻,閻王神官親自走了出來,瞥見曲卿時愣住。
陰差兩股戰戰,“小的...先退了?”
他見兩方人都沒理他,默不作聲走了。
半晌,閻王神官才道:“難怪你如此規矩,原是有事相求。”
玉遙哪次來閻王殿不是直奔他的主殿,哪還有規規矩矩等人通報的時候,而曲卿的狀況,他看一眼便清楚了玉遙的來意。
玉遙垂着頭,那雙向來盛氣淩人的桃花眸也半阖着,晦暗不明。
“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