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捏了捏手裡的沒有筆蓋的某光0.5黑色中性筆,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高考第三規則:冷靜,慌亂無用。
她的視線掃過不斷逼近的黑色蠕蟲人形:
不遠處的兩個執巡隊隊員舉着銀白色長筒槍,卻遲遲沒有射擊——
極有可能是因為此刻她和這個E級污染物距離太近,他們的武器會誤傷自己。
剛剛從沙丘上一路奔逃,她的體力無法支撐第二次百米賽跑級别的速度。
距離無法拉開,他們無法射擊。
她隻能靠自己。
高考第四規則:從易到難,盲目必失。
蠕蟲堆擠擠挨挨一滴滴落下,又蛄蛹着再次聚合。伴随着黑色人形不斷的靠近,姜溯緩緩後退着,餘光在這片垃圾場裡掠過。
星夜裡的沙漠帶着一種近乎靜谧的灰白色,星光照射在金屬原件上反射出更微弱的冷光。電路闆、碎裂的屏幕和一些不知名的白色方形物堆疊在一起。
其中甚至包括不少建築類垃圾,蜂窩泡沫闆和各種歪歪扭扭的闆材毫無規劃地堆在地上,到處都是林立的鋼筋與碎開的混凝土磚。
姜溯的視線忽的一動,鎖在了一處上。
劍者,長條形的冷兵器。
她抽出了一根鋼筋。
長條,冷兵器,完美符合。誰說鋼筋不是劍了?
【檢測到您已拾取新武器,正在為您更新個人面闆】
黑色的蠕蟲不斷掉落在灰白色的沙漠上,姜溯與它的距離已經近到幾乎能看見由蠕蟲組成的聲帶。
蠕蟲條形的身軀被來自同類的鋸齒扯成了扁平的薄膜狀,原本的黑色也因為厚度減少而變成了半透明的灰色。
透過螺旋排列的獠牙鋸齒,姜溯看到那片半透明像鼓皮一樣的薄膜在空氣呼出下帶着細微的振動。
“嗬——哈”
它似乎是在交流?
這個念頭在姜溯腦海裡一閃而過,右手手臂屈伸,與手中鋼筋形成一條直線,眼前隻是一花,手臂便帶着那截銀灰色的鋼筋以極快速度直刺入了黑色蠕蟲人形的口中。
“噗”地一聲後,鋼筋紮破了那張半透明的聲帶薄膜後,依然去勢未停。
“咔嚓——”
等到姜溯反應過來時,手上握着的鋼筋已經将面前這個E級污染物徹底貫穿。
黑色的人形蠕動着,破裂的聲帶薄膜傳出了更難聽的嘶嗬聲。
組成黑色人形的蠕蟲像是融化一樣慢慢滴落,原本不住滴落的黑色蠕蟲也不再繼續往上爬,而是虛弱地癱在了地上。
姜溯右手握着粗糙的鋼筋螺紋,表情一片空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系統帶着她的右手手臂穿入蠕蟲堆時的觸感…
看起來柔軟的蠕蟲實際上異常堅硬,鋼筋末端傳導過來的震感讓她手臂都開始發麻。但鋼筋的去勢極其兇猛,硬生生以鈍口的末端紮入了蠕蟲身軀内,精準地刺穿了聲帶,而後又不知道搗碎了什麼硬物,從污染物的另一端穿出。
她甚至在刺劍收回後,還頗有餘裕的甩了一個劍花,将鋼筋上粘附的黑色液體甩到了地上。熟練地就像她如此練習過千百次一樣。
姜溯上次動刀還是為了給住院的外婆殺雞做雞湯。就算看了教程,也沒想過雞這種生物頭掉了都還能再飛半截,把好好的廚房硬是搞成了兇殺案現場。
E級污染物肯定是要比雞更難殺的,但它就這樣,被自己這個連殺雞都不熟練的人一鋼筋刺穿了。
姜溯的右手有些脫力微微發顫,鋼筋上沒甩落的黑色蠕蟲順着螺紋一點點滑落,散發出一股像是用開水褪雞毛時散發出的,奇異的腥氣。
她的左手摸上心口。
胸腔内的心髒緩慢而有力的跳動着,似乎對這一幕完全不以為意。
沙丘上的兩人趟着沙子走了下來,張危危的視線在地上已經不再動彈的污染物和姜溯身上來回掃視,不用說話都能看出他臉上不可思議的神情。
端着銀白色長筒槍的楊平灰綠色的眼眸裡帶着笑,但卻還是有一點未完全壓下去的漠然泛出:“身手不錯,接受過基因改良?”
見姜溯搖頭,他也沒多少意外的神色,隻是格外溫和地讓姜溯退遠一些,銀白色的槍口指向了地面上已經融化成一灘的黑色蠕蟲。
這次姜溯看的分明,銀白色槍口在楊平按下扳機的同時爆發出一團巴掌大的白色強光,接觸到黑色蠕蟲的同時,龐大的能量便将其瞬間升華。
白色強光燒穿了黑色蠕蟲後,又在沙地上燒出了一個深坑。高溫退散後,隻留下了焦黑深坑中的玻璃狀物體和幾枚碎裂的紫色晶體。
姜溯站在不遠處,借着星光和玻璃的折射看見了那幾塊碎裂的晶體,心中一滞。
形成玻璃的熔融态物質在冷卻後會因為沙地各方面環境的影響出現各種孔洞,最終形成密密麻麻的空腔。
而那幾塊紫色的晶體卻異于玻璃,它們光潔剔透,紫色色彩雖然淡了些,卻更顯通透,絕對不是剛剛強光能量團下燒出的玻璃。
最關鍵的是,那幾枚碎裂晶體上…還有她用鋼筋刺碎時留下的裂紋。
“還好出來的時候申請了兩枚電漿子/彈。”楊平語氣輕松,撿起了地上約三公分見方的紫色晶體:“居然碰上了能吞噬菌網的污染物…還凝結出蝕晶了,怪不得那麼難逮。”
被先前系統的新手任務指引迫害的陰影還曆曆在目,姜溯本能想要問蝕晶又是什麼,就見到楊平将灰綠色的眼睛對向自己,眼輪匝肌收縮,帶出了眼角細小的皺紋。
“你也不是迷路吧。”他笑着繼續說:“這種身手——你是偷偷摸進污染區的拾荒者吧?”
手裡還握着根鋼筋的姜溯:……
她誠懇地點了點頭:“啊對。”
楊平笑了起來,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同伴的腰眼:“要不要考慮來執巡隊當臨時工?”
“平時隻需要負責做一些前期調查彙報,雖然有些危險,但按你剛剛的身手,也不是什麼問題。”
姜溯抿了抿唇,剛想拒絕,視線下意識就又瞥向了地面上已經被燒幹淨的,隻留下一點黑色痕迹的深坑。
E級污染物在楊平口中的電漿子彈下隻留下了幾塊紫色碎晶,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痕迹。
系統的新手指引任務雖然坑人,但的确讓她用最短時間迅速理解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身處于随時都會冒出污染物的污染區——而剛剛這個讓她險些中道崩殂的污染物,隻是E級。
如果在污染區内待得過久,污染值超過了一百,就會淪為污染物。
到那時,電漿子/彈對準的人,就該是她姜溯了。
“不行。”張危危冷着臉接過了楊平手裡的蝕晶,打斷了他的話:“她身份存疑。”
“存疑?楊平笑了一下,眼裡卻不見笑意,擡起手臂親昵地搭在了他肩膀上:“哪裡?”
“哪裡都是。拾荒者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污染區在哪…”
張危危低頭将蝕晶放入一個銀灰色的金屬收納盒中,胸口的工牌在星光映照下閃爍了一下。
血滴飛濺到了姜溯的臉頰上,溫熱的血液在荒漠夜風的吹拂下很快變得冰涼。
姜溯這才意識到,剛剛的閃爍不是工牌的反光,而是匕首刃尖的反光。
姜溯:卧槽。
她下意識握住手中的鋼筋往後退了半步,瞳孔急劇放大。
張危危似乎也才剛反應過來,低下頭看見了從背後刺穿心髒的刃尖,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他整個人幾乎都挂在了楊平手中的匕首上,失去血色的嘴唇蠕動着剛想說些什麼,胸腔裡的匕首就毫不留情的絞了一絞。
血紅色的氣泡帶着粘稠的血液從張危危口中湧出,自姜溯見到他以來一直冷淡克制的面容也難以克制的扭曲了起來。
這種貫穿傷并不會第一時間殺死一個人,但卻會讓人在傷勢下大量失血,心髒越跳動撕裂得越大,最後血壓掉平,血氧跳崖式跌落到讓大腦連思考機會都沒有的程度。
張危危艱難地舉起了手上銀白色的槍口,他沒有多餘的力氣,隻能抵着楊平的腿部按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