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裡幾天,姜溯已經習慣先看胸牌了。雖然不清楚具體的編碼規則,但目前看到的胸牌編碼都分成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ZMWG0141,第二部分是從1到6,第三部分則是對應姓名。
排序為1的是李自和仇城,排序為2的是楊平。還有排序為5的……被放在空間機械鈕裡的,張危危的名牌,以及排序為6的她自己的名牌。
大概是一種等級區分?姜溯不以為意,和廚師聊了幾句。
人工窗口的掌廚姓林,趴在餐桌上寫作業的女孩是她的獨女,名叫林禮。
林掌廚非常自信地端出了她的拿手菜。
該怎麼形容,姜溯盯着眼前這盤紫色的泥膏狀事物,始終無法把“食物”這兩個字對應上去。這種色彩應該出現在毒蘑菇,毒蜘蛛,毒蛇身上,總之,不應該出現在食物上。尤其是配上那股像是香灰一樣的燎人味道,更不像是人能吃的東西了。
她忽然覺得,其實李自給的速食食品也不是不能吃。什麼蟑螂粉,明明是白糖面粉做的小餅幹,挺好的,真的。
姜溯在小女孩林禮同情且悲憫的目光中硬着頭皮舀了一口。
直沖天靈蓋的惡毒氣味頓時占據了姜溯的口腔,等她反應過來時,那坨紫色泥膏已經被她的身體直接吐了出去。然而恐怖的并不是這直接的刺激,那股惡毒氣味像是有黏性一樣,緊緊粘在了她的上颚後方,讓她幾乎每呼吸一次,都是那股腥臭交加的氣味。
姜溯以極快的速度從空間機械鈕裡取出飲用水漱口,希望能擺脫掉那股子陰魂不散的腥氣。
當無色無味的純淨水滑過她口腔的時候,她意識到,她犯了一個錯。
她就不應該踏入食堂。
為什麼漱口的水都會被染上腥氣啊!!!
沒被穿越打擊到,也沒被污染物打擊到,反倒被執巡大隊的食堂創飛的姜溯幾乎要枯萎了。
林禮戳了戳掉色的姜溯,憐憫地遞過了一管蜂蜜:“吃點這個壓一壓吧。”
“謝謝……”姜溯将蜂蜜糊在了上颚上,甜膩的花香雖然因為甜度過高令她稍有不适,卻比紫色泥膏帶來的震撼靈魂的恐怖要好上太多。
見姜溯緩了過來,林掌廚有些愧疚:“啊,果然還是鹽放太多了嗎?”
不,絕對不是鹽的問題。
姜溯站了起來,将目光投向了機械流水線窗口,見到如出一轍的各色泥膏狀食物,一瞬間心如死灰。
她抱着最後的一線希望看向林掌廚:“有菜嗎?我是指,未加工的那種。”
小姑娘林禮的眼睛一亮,比林掌廚更先回答:“有有有!姐姐你會做菜嗎!!!”
姜溯憐愛地摸摸小姑娘的腦殼。
她原本不會,但現在,她會。
還能比那些糊糊更難吃嗎?
姜溯在林掌廚帶領下走進了食堂廚房。看着一堆過于高科技的分子料理機,她沉默片刻,誠懇發問:“有鍋嗎?上邊是金屬,下邊燒火的那種。”
林掌廚思考了片刻,打開了自己的空間機械鈕,拿出了一個水杯大小的應急爐:“好像隻有這個是燒火的。”
姜溯也不嫌棄,找了個金屬餐盤往應急爐上一架後,接過了林掌廚遞來的雞蛋和不知是什麼種類的長粒米飯。
雞蛋,米飯,一點點鹽。
一盤連蔥花都沒有的蛋炒飯。
在林禮閃亮到幾乎放光的眼神裡,姜溯将第一口讓給了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小姑娘咬着筷子,眼裡滿是驚喜的星星:“好好吃!!!”
姜溯更憐愛她了。
太慘了。
林掌廚也好奇地吃了一口:“!”
“好吃!”她立刻握住了姜溯的手:“可以教我嗎!”
“嗯?好香啊。”一道熟悉的,帶着些笑意的輕柔聲音忽然插入幾人對話:“林夫人這是學到了什麼好東西?”
姜溯心髒猛地一揪,猛地站起,險些帶翻了應急爐上的餐盤。小姑娘急急忙忙用手護住,被燙的嘶哈直叫。林掌廚擡頭,聲音溫和:“是楊平啊,今天你可是有口福了!”
他他媽的可太有口福了!
吃了兩個屍體,整個貨艇都爆炸了,他居然還活着!
姜溯忽的意識到一件事。
爆炸結束後,她根本沒有聽到任務進度的通知聲!
楊平灰綠色的眼睛笑眯眯:“是嗎,我在食堂門口就聞到這香氣,看來還是來對了。”他沖着姜溯笑了笑,眼睛裡不見笑意:“好巧,又見面了。不如一起吃?”
姜溯心髒越墜越沉,跟着楊平走到了食堂邊緣。
“師姐脾氣也太壞了,都快把我炸碎了。”楊平輕聲抱怨了一下:“維持人形可是需要很多能量的……為了好好出現在這裡,我可是不得不又吃了好幾個人。”
“太難吃了。”
姜溯坐在食堂冰冷的長椅上,金屬桌面映照出了她現在的表情。很奇異,她臉上沒有一絲恐懼,看起來反而平靜極了。
她的心跳平緩,呼吸均勻:“這不是沒死嗎。”
得殺了楊平。
她想。
不僅是因為她需要污染物給她提供的清理值和任務進度。
更是因為他、不,它并不是人。
李自說得對,蝕心者……已經不再是人了。
“蝕心者哪有那麼容易死,你不是很強嗎。”她聲音平靜,毫無波瀾,像是日常閑談。
楊平彎了彎眼睛,手裡的勺子攪拌着金黃色的米粒:“畢竟我是道子級嘛,區區一個爆炸,還不足以讓我傷筋動骨。”
道子級。
她今天執行任務前看到過這個等級。
污染物的危險等級分為十個,從低到高依次是E,D,C,B,A。高于A級的,則用專有名詞定義。
道子級,靈君級,靈仙級,神尊級,天尊級。
危險等級呈指數級增長。
得殺了它。
她想。
姜溯點了點頭,輕描淡寫:“你可以再大點聲,看看靈光會不會從監控裡看見你的口型,直接讀出你的唇語内容。”
“另外,有件事要告訴你。”她聲音平淡:“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仇城隊長。”
楊平撇了撇嘴,像是想罵幾句,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它排斥仇城。
這是好消息。
第一步。
姜溯說:“他收走了張危危的名牌。”
楊平瞳孔緊縮成線,噌地站起。用餐盤盛着的蛋炒飯被他直接撞翻到桌子下方:“你說什麼!”
姜溯微微擡眼,對向它此刻失控到有些非人的灰綠色眼睛:“你忘了?張危危。”
張危危臨死前丢過來的名牌。
楊平笑不出來了,此刻臉上滿是陰翳:“師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落地的時候,名牌掉出來了,正好被他看見。”姜溯眼都不眨,靠着在多次模拟考中練出來的篡改能力現場編着瞎話。
她不是盲目的賭。
一,張危危臨死前知道它是蝕心者後,用最後一點力氣都要丢出名牌讓她帶走——這證明名牌上至少有能夠保存證據的方式,可能是錄音,也可能是錄像。
也有可能他隻是想讓自己給他立個衣冠冢,但可能性太低。
二,楊平帶着她進入執巡一大隊駐地後,仇城因為張危危失蹤案件而讓他前往質詢——這證明仇城至少在明面上不是和它一夥的人。
也有可能他們背着她在辦公室暗通款曲,但考慮到如果連執巡大隊隊長都是蝕心者,她實在也沒有什麼掩飾必要,楊平更不需要和她強調什麼從未見過張危危。
三,如果名牌沒有任何證據,如果仇城也是蝕心者——楊平不會像現在這樣失态。
她賭赢了。
第二步。
姜溯擡眸,直視着楊平,拿回了對話的主動權:“現在他們因為你說的‘秘密任務’和疫苗失竊事件都出了外勤。”
“你确定還要留在這邊和我探讨夥食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