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盼兒養了幾天後,終究是死了。
張棄被押上堂,她在牢裡待了幾天,虧得有人打點,才不至于死在裡頭。
侯府的人狀告張棄殺害侯府的奴隸,他們還帶來馬大娘,馬大娘點頭,說此人兩次三番打探胡盼兒的消息,呈上張棄給胡盼兒留下的侯府路線,再告張棄挑唆家奴叛主私逃。
堂外人頭濟濟,有書坊的顧客,更有賀微,以及許多書生,除了賀微外,所有人都在唏噓張棄這個兩面三刀的僞君子。
孔灼姗姗來遲,他往堂上一跪,開始替張棄做保:“大人明鑒,他絕不是這樣的人,不能單憑别人的話就…”
“别人什麼話?我們人證有,物證也有,但是你,口口聲聲說不可能,倒是拿出證據來啊。”侯府的管事坐在紅木的太師椅上,手邊的茶正冒着熱氣。
張棄心想,這茶一定很貴吧,能買幾個胡盼兒?
宋知也來了:“他作為胡盼兒的老師,一直對學生多有看顧,胡盼兒忽然被賣進侯府,心中挂念豈不是人之常情?至于這路線圖,你有什麼證據說明是他所作?縱使他曾見過胡盼兒,那又如何?就能證明人是他害的了?”
他轉頭對縣令說:“大人明查,昨日胡盼兒在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緻使她出逃侯府,連夜向甄二鳴求助。”
“混淆視聽颠倒黑白!你的意思是,胡盼兒是在侯府被奸殺的了?”管事的開始吹胡子瞪眼。
宋知并不搭話,又是一叩頭:“請大人明查。”
縣令昨天剛剛入睡,便被侯府的管事喊醒,說侯府丢了一個家奴,要求立刻找到,并且不要驚動其他人,然而在找到胡盼兒後,侯府又說:嚴懲兇手。
眼下去哪裡抓真兇?不就隻有一個甄二鳴了嗎。
本來一切都好說,屈打成招也好,威逼利誘也罷,左右隻是一個家奴,甄二鳴大不了賠錢,再徭幾年苦役也就差不多了,誰料冒出個胡攪蠻纏的書生來,不認還好說,如今竟反過來要求查侯府,這不是找死嗎?!
他正頭疼着,又聽管事說:“何不傳她生父母來問?”
于是傳了胡四和王大娘。
王大娘當即一跪,開始哭訴,說張棄别有用心,是人面獸心的禽獸:“面上是好人,教我女兒讀書,實際上隻收我女兒,不收男學生,孤男寡女日日相處,還常給我女兒送頭花,送蜜餞,他藏的什麼心,路人皆知!”
孔灼悄悄推了推張棄,然而對方無動于衷,甚至不為自己辯白。
在王大娘哭了一長串後,張棄終于開口了,她幽幽地說:“你女兒?把賣女兒的錢替兒子添新衣,去賭,去買酒時你可知道那是你女兒?”
孔灼不明白張棄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務之急不是應該将自己撇清嗎?
“知道你女兒怎麼死的嗎?知道她為什麼臨死前來找我,而不是你們嗎?去看一眼吧,好歹她也喊了你們好幾年的阿爹阿娘。”張棄又說。
外頭的風向變了,開始對胡四夫婦指指點點。
縣令可不管這些,開門審有人礙事,那便關起門來審。于是他一拍驚堂木:“肅靜,犯人甄二鳴,收……”
宋知不肯,孔灼也一樣,他可太知道牢裡頭的滋味了,要是沒人打點,就算是清白的進去,也能變成渾濁的出來,他已經讓人去知會張行簡,希望他能想想辦法。
那頭的張行簡聽完了事情始末後,一言不發。
顯然侯府想把事情蓋過去,而張棄就是那個最合适的,此事有解,但在她自己身上,旁人要是想幫,那得付出更多的代價,最劃算的,就是撒手不管。
張棄說話了:“胡盼兒是怎麼死的。”
縣令對于張棄打斷他的話頗有不滿,可衆目睽睽之下,他隻好如實回答了:“奸殺,虐殺。”
張棄又問:“她今年幾歲。”
縣令望向胡四,那頭支支吾吾,最終說:“約摸十二。”
張棄冷笑:“真是個好父親。”
縣令看看屍格,上頭寫的是約摸六七歲,于是瞪了眼胡四,轉而問張棄:“證據确鑿,你可知罪?”
“何來的證據确鑿,有誰看見我對她下手了嗎,她身上的齒痕是我的嗎?憑什麼斷定是我殺的人,侯爺也是這麼認為的?”張棄冷靜得不像話,宋知頭一回見他這幅樣子,難免有些驚訝。
門外的楊勝倒是見識過的,他得了張行簡的令,倘若張棄被押進大牢,亦或者受刑,他就需要打點一二。
縣令忽然醒悟,眼前的人比書生更難纏,要是再審下去,怕是要露餡,他再次打算關門審案,但宋知依然不肯,他說:“既然如此,大人何不核對齒痕?倘若對不上,那便是誣告了。”
于是取齒痕,一對比,果然不合,然而管事的轉頭看向縣令,兩人對視一眼,當即決定:退堂。
但張棄仍是沒被釋放,縣令新官上任,并不了解京城裡的彎彎繞繞,但就他以往和稀泥的經驗來看,胡盼兒的死一定要有個着落,可張棄眼下是有證據脫身了,難道要另外找個替死鬼?對嘛!侯府隻說嚴懲,并沒有指名道姓啊!